腳下的火海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勢,那道璀璨似霞光的火流就如同是不熄的造物,蒸煮天地,熬練虛空,就連深邃的海淵,也被火光一一的引亮、點燃……
無數的白毛鬼在火海中嘶嚎、掙扎,它們并不能飛行,即便速度如電,也逃不出眨眼百千里蔓延的燭焰。
那些嚎叫聲凄慘聚在一起,就像地獄里群鬼在巖漿湖的哭訴,聲聲刺耳,令人皮毛悚然。
“這火再過半盞茶功夫就要熄了。”
飛玄道人眼底有自傲也有十足的肉痛:“貧道一直把它當保命牌,每一點的分量都是省之又省,沒料到今日把棺材本都折了。”
“……”
公羊先生搖頭,有些無奈。
“說來也奇怪,這些東西……”他看著在火海中扭曲掙扎的白毛鬼物,皺眉開口:“怎會寄居在天神的斷首上?它們因何不能飛天?”
“老先生畢竟是陣道大家,到底有些陰詭東西,還是貧道這種靠掘墳走陰為生計的,更熟絡一些。”
飛玄道人也將目光投向火海中掙扎的白毛鬼物,嘆了口氣。
陰神,便是陰中超脫之神,不避雷光風災,能白日顯圣。
這種陰中生靈往往是因一口怨憎之氣而生,一旦出世,便要屠戮飲血,赤地千里,無有靈通,亦無法交流。
飛玄道人曾在古墓里見過陰神,這些陰中生靈的生主或是命藏,甚至也有人仙的存在……它們便是從這些大修士死前的怨憎中出世,陰邪無比,穢暗難言。
“陰神為何不能飛遁,這貧道也不知,有說法是這些陰中超脫之神因一口憎氣聚成了形體,不能飛遁,是見不得極天上的罡風,會被吹散肉殼。”
飛玄道人咂咂嘴,將腳下的虹光再次拔高了數十丈。
腳下的火海理應是將熄了,卻在最后時分愈燃愈旺,即便立在極空上,也仍是一股熱浪襲來,蒸得氣血沸騰不已。
“這天神……”飛玄道人眼神莫名:“死前怕是有大怨大憤啊……”
一口死前憎氣,竟產出了如此之多的陰中超脫之神,而且個個肉殼堅固無匹,金剛境的攻伐都分毫打不動,堅固無雙!
那祂生前,又該是如何的偉力?
摘星拿月,移山改陸。
只怕也莫過于此了——
來不及再唏噓,剎那,飛玄道人原本松散的瞳孔陡然一凝,在他邊上,無明等人也個個變色。
火海依舊,在肆虐的光焰中,無論是天神斷首還是那座刻滿了日輪的古碑,都絲毫沒有被火勢動搖。
此刻——
咔嚓咔嚓的骨節晃動再次響起,像催命的鬼嚎。
在無數人錯愕的注視下,天神空洞的眼眶中,一個足足有二十丈長,長滿白毛的生靈緩緩蛇行,游了出來。
并非人的形象。
那頭足有二十丈長,幾乎有如一條小山般的陰神,雖然也是通體白毛。但下半身,卻是長著粗長的蛇尾……
半身是人。
下半身,卻是有如龍蛇!
它甫一游出眼眶,便被熾裂的霞光焰海逼得后退,發出嘻嘻的怪笑聲。
仿佛某種不為人知的訊號。
在怪笑聲響起的剎那,簌簌——簌簌的聲響也紛紛響起。
無數的白毛龍蛇嘈亂從天神的眼眶、耳孔、鼻竅游出,探出頭顱。被火光一觸后,這些山脈長的陰神默默盤起身軀后退,目光齊刷刷盯著極天上的無明諸人。
它們也畏懼著席卷了整片海疆的焰火,但仍是蛇立著軀干,蜷縮進天神斷首深處躲避,默默等候著火勢的散去。
“竟還有……”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寒氣自腳底緩緩蔓延,無明瞳孔瞬間緊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