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三世的表情迅速經歷了幾個變換。
他的目光幾番游離之后,落在了墻上的《哀傷的圣母》油畫上。
約翰的桀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自他加冕大公之后,整個德意志帝國境內上至王公諸侯下至農奴商賈,無不對他畢恭畢敬。甚至在哈布斯堡家族距離皇帝頭銜幾乎可以說只差教宗一場加冕的情況下,這異邦的異端統治者,仍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冷嘲熱諷。
“約翰陛下,我不希望您來到維也納,只是為了說這些。哈布斯堡家族與巴列奧略一樣,擁有榮譽和地位,甚至我們的榮譽是建立在強大的、牢固的統治之上的!而非是要靠遍地的叛亂和叛逃的貴族來強撐門面。”腓特烈三世或許是因為舊傷,穿著一身暗黃長袍,披著黑色坎肩與金色墜飾的他總是靠在闊背長椅上,因為這樣的動作,他的眼神中的輕蔑和不屑便更加明顯。
老阿格里帕見約翰第一時間并沒有出聲反駁,心里就松了半口氣,他粗略默估了一下世俗騎士莫雷與腓特烈三世的距離。就算莫雷沒有攜帶武器,只要剛才腓特烈三世的諷刺讓約翰稍有失控,刺殺計劃可能就在下一秒鐘完成了。
但是腓特烈三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如果約翰執意照著烏爾里希的陽謀往火坑里跳,與拉斯洛五世捆綁在一起,那他這顆看起來圓滾滾的腦袋就相當危險了。
盡管約翰與索菲雅還沒有明白烏爾里希的鑰匙有什么作用。不過只要腓特烈身邊的女仆有烏爾里希與拉斯洛的人,刺殺的容易程度就會成倍增加。也能說明烏爾里希對整個計劃經行過周密的策劃。
想到這兒,約翰端起酒杯的樣子便顯得更加優雅了起來。
當然,在腓特烈眼里,這無疑是約翰被他權威所迫,做出的妥協。
“您的遭遇讓我感到萬分悲痛,很難想象一名如此優秀的統治者會受到如此苛刻的對待。拉斯洛五世這行為就如同弒親禽獸,令人感到不齒!上帝定將他推入地獄與魔鬼的懷抱!”約翰邊喝著酒,邊風卷殘云地掃蕩起了桌上余下不多的菜肴,“萬幸您沒事,羅馬帝國眼下仍然被叛亂和負債所糾纏,但維也納和奧地利,以至于哈布斯堡家族犁取的每一寸土地必將在您的帶領下繁榮昌盛!”
約翰幾次三番的態度轉變讓腓特烈更加錯愕。一開始他也拿捏不清楚這幫人的來意。如果僅僅是為了塞爾維亞叛軍得到的支援來興師問罪,腓特烈三世已經想好了各種手段應對,只不過,聊到現在,除了一些沒有營養的奉承,約翰還沒有提出任何關鍵的信息。
夜色在推杯換盞之間逐漸彌漫了開來,霍夫堡皇宮在餐廳中服務的內侍都已經換了一批,桌上的餐盤,更是不知道重新制備了幾次,盡管連腓特烈此時都已經有了濃濃的飽腹感,約翰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咂摸著葡萄酒,并時不時來一句不算太中聽的評價。
沒辦法,大希臘的葡萄酒,的確養刁了很多人的胃口。
或許是因為負傷的關系,也或許是因為酒足飯飽后的自然反應,此時腓特烈三世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多有拘謹的奧地利廷臣們,尤其是年邁的那些個,都已經露出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