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好像隱隱有些明悟了,為何劉備早年屢戰屢敗,數十次狼狽不堪,麾下諸眾卻都能夠誓死追隨而不背離的原因了。
“漢王過譽了。”
“草民既受少將軍委托,那自當竭盡全力,再說,醫者父母心,理當是以救治天下病人為本分。”
說罷,吳普便背負著藥箱徐徐前往床榻前。
緊隨其后,他便放下藥箱,然后為其診斷一番,心里已經有底,遂便起身拱手說著:“漢王,法尚書的病情略微有些復雜,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夠治療的。”
“還請漢王與諸位往房舍外等待,草民恐怕要進行一場長時間的手術!”
一席話落緊緊而落,從旁劉備聽聞也不多說,便立即出言讓諸人退出房中。
剛才還痛哭的法邈此時也收斂了淚珠,陪同著母親劉氏一齊退出房外。
“還請你留下協助草民。”
隨后,吳普也留下了醫官。
“砰!”
下一秒,等待諸眾進皆退卻,房門才轟然緊閉。
至于此時,房外的眾人才長舒一口氣,紛紛面色平靜下來。
因為他們都知曉,如今神醫吳普親自出手診治,如若都無法讓法正恢復的話,那只能說他的性命當真是天注定,就這樣到頭了……
故而,他們此刻反而心情舒暢了許多,沒有了先前的那么壓抑。
至于此時,其余諸人還在房舍前繼續焦慮的等待著結果,劉備與關平卻已經悄然退到一處院落的隱秘處交談著。
“叔父,這是平準備入蜀之際,父親曾親筆所寫的書信,特鄭重托付小侄務必轉交給您。”
說罷,關平也毫不猶豫,從內甲的懷中掏出一封還保存完好,封面依舊保持著整潔的書信伸手遞過。
見狀,劉備緩緩伸手接過,然后卻也并不避嫌,當著關平的面直接打開,便攤開觀看著。
“兄長親啟,弟拜上。”
“自兄長于建安十九年(214)平定益州以來,便拜臣弟為荊襄總督,總攬荊襄一切軍政要務,更有臨機決斷之權。”
“如此之權利,如此之禮遇,弟感激不盡,為兄的恩惠,弟亦是無以為報,只有整日間殫精竭慮的駐防荊州,保衛州郡安寧,方才能對得起兄長的一片赤城之心。”
“自去歲的一戰,臣弟率眾北伐并于襄樊一役中大破曹賊的宗族大將曹仁,更是憑借漢水暴漲之機淹沒了賊七軍,降于禁,虜龐德,大破曹賊聲勢。”
“可是,最終卻由于臣弟的失誤,導致后方失火,讓前線大好戰局進皆毀于一旦,更是差點直接導致了荊襄數郡被襲取成功,關鍵時刻所幸弟之長子平臨機站出獨當一面,憑借自身卓絕的能力大破擊退了吳軍的來犯,逼迫了孫權小兒和談,奪得了巴丘、陸口等戰略要地,全據了自建安二十年以來分裂而出的荊襄之地。”
“還望兄長予以重視臣之長子平,弟百余年以后,他定能挑起大梁,挑起興復漢室之大責任,輔助阿斗北伐中原,滅了曹賊,中興大漢。”
“臣弟之想法天日昭昭,天地皆可見!”
看到一半以后,劉備面不張揚,遂殘部緩緩行進于院落中,徐徐看著。
越看他的眼神便越發了濕潤了,心情亦是難以訴說!
“只是,近日所來,臣弟卻是已經感到力不從心,精力并未有了往年的那么充沛,弟已經知曉,這是我已經老了。”
“兄長,不管我們承不承認,我們的時代終究是敵不過歷史潮流,已經逐漸跨過去了。”
“我現在內心深處一直徘徊著將近四十載前,臣弟與兄長、三弟于幽州涿郡的結識,那時候幾乎是志同道合,頻頻相交,最終于桃園結義。”
“如今的臣弟,內心一直在渴望著曾經的桃園生活,想再次與兄長、三弟匯聚一堂,不再過問天下之事,想一同共渡余生。”
“兄長,在臣弟生出這番想法時,估計兄長會疑惑,我先前那位萬軍斬將的剛猛二弟去哪了?弟只能說,事到如今,經歷了去歲的荊州守衛戰,弟已經厭倦了軍旅生涯,內心極度渴望與兄長、三弟再度重聚一堂。”
“這估計便是所謂的英雄遲暮吧!”
“云長拜上!”
徐徐將書信看罷,此時可能關平都未察覺到,劉備的眼眶中已經是熱淚在暗暗涌動著。
“云長。”
半響,劉備喃喃的道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