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與徐洛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
馬龍爵士想讓更多人有機會逃走,而徐洛考慮的是如何讓能活下去的人活著。他這么做,等于拋棄了那些可能生還的人。
林娜莞爾一笑,說:“我只負責傳遞命令。”
我明白了。
國王的命令是不容違背的,馬龍·曼德勒抿緊嘴唇。他閉上眼,眼前浮現起威曼伯爵的胖臉。威曼伯爵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要求他發誓,為復興曼德勒犧牲一切。
一切。
包括他自己。
馬龍·曼德勒吐出濁氣,高聲下令:“所有人聽令!撤退,前往洛河橋!”馬龍注意到,原本望著他的士兵,目光一下黯然。
“大人!”皮埃爾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么做,就等于拋棄了白花教堂啊!”
我知道。
馬龍·曼德勒身子微顫。他喉嚨滾動,想要解釋,但又發現自己不知道能說什么。我也不想拋棄他們,馬龍無聲說,但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時,一個身影背著他們跑掉。
“他在做什么?”人群中洪亮的聲音問。
“是戴利,大人。他的家在這附近。”皮埃爾向馬龍·曼德勒解釋道。馬龍垂下眼眸。算了吧。馬龍想到。我是個懦夫。我不敢留下,但我何必阻止他們呢?
異鬼正源源不斷突破防御趕來。
馬龍·曼德勒留下部分士兵據守后,帶兵前往洛河橋。
從舊街到洛河橋,有很長一段曲折的街巷。一路上,馬龍·曼德勒看到不少逃難的人。有年幼無助的孩子,也有倉皇失措的老人。有快要崩潰的女人,也有發了瘋,不顧一切發泄自己本能的男人。
馬龍·曼德勒只能視而不見。
回去。回去。回去。
一個聲音在馬龍的心中低語。回去,守住舊街,這些人就能逃掉。馬龍搖頭甩開這些聲音,更堅定地前行。
穿過小龍井街,馬龍和士兵們來到白花教堂。與大部分北境人不同,自河灣地流亡而來的曼德勒家族,仍信仰著七神。所以他們擁有北境幾乎所有的騎士。
馬龍·曼德勒在胸口畫出七芒星,默默向天父、圣母、老嫗、戰士、少女和鐵匠祈禱。他祈求陌客遠離,至少不要在今日降臨。
教堂門打開。
主教丹尼爾,與一眾修士、靜默姐妹走出。他們帶著十幾個小孩子。看到馬龍·曼德勒爵士,丹尼爾雙手合十,說:“很高興看到您,曼德勒大人。”
“主教。”馬龍也隨即回禮。
丹尼爾是位虔誠、善良的修士,深受白港人的愛戴。馬龍·曼德勒沒想到他竟然還沒離開。但仔細一想便能明白。丹尼爾不會在自己的羔羊安全前,離開白港。
丹尼爾的笑容慈祥和藹。他平緩地說:“曼德勒大人。根據修士們的消息,有十幾個孩子,藏身于臭鵝酒館。制革匠家的老媽媽,還沒能逃出來。還有——”
很多很多,無法一一列舉。
馬龍·曼德勒明白丹尼爾的意思。丹尼爾希望他去把這些人救出來。如果七神賜予騎士祝福,不是為了讓他們守護弱者,神要這些凡人之劍來還有何用。
“我很抱歉,主教。”馬龍羞愧得不敢看丹尼爾眼睛,“我可以派人護送你們前往港口,但我和我的士兵,必須去洛河橋。”
“洛河橋?”
丹尼爾詫異。他隨即釋然一笑。雖不懂軍事,也知道洛河橋是據守的隘口。“可您這樣做,就把橋以北的人民丟下了呀,爵士。”
丹尼爾的語氣帶著天真的疑問,并沒有責怪的意味,馬龍聽來卻如針刺痛他的心。
這是國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