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叢山峻嶺中奔馳了幾十里,前方地勢開始平坦,林木漸漸稀疏。
再走上十余里,就有人類的痕跡了,最明顯的便是山林里露出蜿蜒道路。
有路,很快就會有田野和人家。
果然這路很快就連上了官道,偶爾也能見到行走的人馬。
很晚了,趕夜路的人不多。
可是在荒山野嶺露宿兩天,每一個人類看起來都那么可愛,每一盞燈看起來都那么溫暖。
男孩忽然扯著千歲的袖子,往下一指。
官道邊上有幾棟建筑,燈火通明。
“驛站?”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當然只有驛站。
千歲見左右無人,這才輕輕躍到地面上,將他放下來一起行走。
這里的驛站都是梁國官方所設,按規定是三十里一驛。除了給來往百姓和客商提供食宿之外,驛站最重要的職能是精飼馬匹,這樣官員或信差遞送加急公文時才有座騎可換。
驛站大門外還立著一根木頭柱子,上面掛著一個面具,重用紅紫漆,五官猙獰如鬼臉。
千歲只看一眼就笑了:“原來立威柱這習俗至今未變。”
幾天之前,男孩還從未出過黟城,當然不知道什么叫“立威柱”。千歲給他解說道:“驛站多設在人氣稀薄的鄉野,常在門外立下這么一根柱子,上面掛起強大妖怪或者異士的信牌,以他們的氣息嚇退魑魅精怪,使其不能靠近。”
說到這里,她就推門進站,要了一間客房。
夜已深沉,也不知值守的驛卒是看她看得呆住還是精神不濟,遞來房牌才問道:“馬兒可要洗刷?”
千歲和男孩互視一眼,才想起這個問題。
是啊,這里前后都無人煙,若說他們徒步而來,未免惹人疑心了。千歲咬著唇,低聲道:“我們姐弟的馬車,半道兒上就被搶了。劫匪還想滅口,我們趁亂逃出來的。”說罷,往西南方向一指。
驛卒了然:“毒牙山?”
千歲點了點頭。這樣的美人臉上猶有余悸,說不出的惹人憐愛,驛卒看了好一會兒才找著自己想說的話:“節哀。沿官道再往東走十五里就到錦繡城,你可以去那里報官。”
千歲謝過他,帶著男孩自去房間。
對方圓二百里內的州縣來說,毒牙山上的土匪窩就是背上的芒刺、身上的膿瘡,有些行客不僅被劫財,命都丟在深山里,附近的官署卻根本不知這樁命案。
這在當地已是常態,所以驛卒聽聞之后并不吃驚,只覺這對姐弟運氣當真不錯,還能死里逃生。
有叢山峻嶺阻隔,毒牙山匪窩已被端掉的消息還沒有那么快傳到這里來。驛卒也為她美貌傾倒,都未去深想這兩人既然逃自山林,為何片葉不沾,也不顯狼狽?
這里的服務可沒有普通客棧那么周到,男孩從驛站后頭的深井里打來半桶清水,放在千歲面前。取井水是個技術活兒,他人小力弱,最多也就拎得動半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