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時不刻都感覺到生命力的流逝,如抽繭剝絲,雖然緩慢卻不可逆轉。
現在,她清楚那些行將就木的老人最后的感受:
大限將至,以及望見了終點卻不能對人明言的恐慌和孤獨。
但她面對蘇玉言時,依舊輕聲細語,并且要笑著祝他旗開得勝。蘇玉言和玉桂堂的未來,成敗都在此一舉。
“怎么跑來了?”蘇玉言握起她的手,“放心,好消息會比我更早回來!”
話音剛落,玉桂堂有個年輕后生跌跌撞撞跑進來,沖著蘇玉言驚慌道:“不好了,劉哥被衙役拿鏈子勾走了。”
“怎么!”蘇玉言面色大變:“什么名目!”
“前幾日柳家命案的奸夫被抓歸案,供出這幾天都藏在劉哥家中。現在官署拿走劉哥,要治他窩藏殺人犯的罪過!”
蘇玉言精心排戲,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時就皺眉:“什么命案?”
另一名伶人解釋道:“六尺巷柳家的媳婦王氏與外男私通,合力殺掉丈夫。事情敗露以后王氏被捕,奸夫逃躥,這時大概抓到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劉哥和姓柳、姓王的都無瓜葛,怎可能窩藏罪犯,偏偏還在這個關口?”
“必定是弄錯了,濫捕好人。”
“我們都要出發了,少了劉哥怎么行?”后生仔眼巴巴望著蘇玉言,“您和官署關系好,能不能將他提前保出來?”
那伶人就反駁:“不成的,咱們都要離開云城,官署會以為劉哥畏罪潛逃了。”
蘇玉言面色鐵青,和石星蘭互望一眼,都看見對方眼里的憤怒與擔憂。
他撇下眾人,將石星蘭單獨帶去堆放器物的耳房,終忍不住一拳擊在壁上,怒氣沖沖:“該死的狗官!”
能在關鍵時刻干出這種缺德事的,除了陳通判還能有誰?“劉成遠飾婁師亮,戲份很大。沒有他,這出戲要怎么演!”
除了蘇玉言本人,就數劉向遠的戲份最重。現在他被羈走,說是受審,鬼知道要被關多久!
等他出來,春寧大典大概早過了吧?
他這一拳擊在幾面橙旗上,石星蘭嚇了一跳,趕緊抓過他的手檢查,發現上面沒留下明顯傷痕才松了口氣:“快要開演了,這雙手要完好無損,可不能留疤。”蘇玉言唱作俱佳,一雙手更是精美如玉雕,動作起來不知有多美觀。要是手受傷了,觀感一定大打折扣。
“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蘇玉言苦笑:“若是劉向遠去不成蒼山,這出戲……”這出戲都沒法子演,他還在乎手做什么?
是他大意了,怎么放松了警惕,忘記陳通判這人的奸惡心性?那廝隱忍了三個月,不早不晚,就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手,要將玉桂堂直接擊垮!
蘇玉言強忍胸口泛上來的惡心,低聲道:“蘭兒,你先回去,我會再設法。”
石星蘭望著他,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要去求陳通判?”
蘇玉言薄唇都抿成一條直線,好一會兒才道:“他抓走劉向遠,就是要迫我去求他。”
“他迫你,你就去?”石星蘭冷笑,“你這時去了,他會怎么侮……羞辱你?!”她只要想到陳通判對她心上人做過的那些事,就寒毛立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