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零賬一般都走燕三郎這里,為什么今回還專門做了個撫恤簿本?
巳時,徐管事實在憋不住了,溜去樓梯后頭的雜物間抽袋旱煙。可是煙絲剛點上,身后就有人出聲:“徐管事。”
徐管事嚇得手一抖,煙袋都要掉地上。
幸好那人穩穩抓住銅桿,給他遞了回來。
徐管事也看清來人,松口氣的同時瞪眼微怒:“小兔崽子,你想嚇死我!”上工的時候不得抽煙,平時東家睜一眼閉一眼,現在他們心情不好,他可不想撞人手里。
“商會出了什么事?”燕三郎壓低聲音,“我就休工一天,回來怎么都如臨大敵?”
“可不就是如臨大敵?”徐管事走到房間外頭看兩眼,沒人,這才回來湊近他道,“自高頭嶺、?中城返回的兩支隊伍被半道截殺。”他深深吸了口氣,“貨物都被截走,人也差不多給殺完了,從領隊、隊員到貴客,合計九十六人,只逃回來不到十人。”
燕三郎吃了一驚,就連在樓上假寐的白貓都微微睜眼。
臨近春拍,竟然出了這樣的大事?
“兇手抓到沒?”
“沒呢,據說是半夜里偷襲,對方臉上蒙著巾子,還有妖獸參戰。”徐管事嘆氣,“已經報官了,但想來也沒甚大用,敵人準備周全。”
燕三郎小聲道:“那可是兩個車隊的貨物,來去帶出的動靜不小,一路上都沒人看見么?”
十幾輛大車行走,陣仗可不小。總要經過村落吧,鄉鎮吧?那里的百姓又不是死的,總會有目擊者。
徐管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剛聽到消息時光顧著吃驚了,遠不如這孩子心細至此。
他聲音細若蚊蚋:“這兩支隊伍都是去迎接和護送參加拍賣會的貴客,重要的是人,貨物反而沒幾車。包括?中城城主的兩個兒子和幾位身份顯赫的權貴都死在截殺里了,鬧得幾位東家焦頭爛額。”
這時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徐管事扯著燕三郎出去了。
撫恤和各項賠款成了賬房的重中之重,大伙兒忙得人仰馬翻。至于盤點兩支商隊剩下的貨物,這賬就交給燕三郎做了。對方下手也夠狠,基本把貴價貨物都掃蕩個干凈,給衡西商會留下的,都是重得不便搬離的東西。
緊接著,死者家屬就開始堵著商會門口哭鬧索賠了。
燕三郎站在副樓往下看,商會前的空地上黑壓壓地,都被披麻戴孝、哭天搶地的縣民占滿,那哭聲從午后到傍晚都不曾中斷,衡西商會自成立以來,從未這般熱鬧過。
商會里,眾人心頭沉甸甸地,都知道外面的縣民尚不足慮,只要給足了錢。最難應付的反而是沒來的人——出了事的大人物,家里自然不像賤民一樣會來哭鬧,可是衡西商會卻非得給他們一個交代不可!
到了下工時段,死者家屬牢牢把住前后門,不讓眾人離開。有婦人怒斥:“我丈夫就死在你們手里,你們還想安然回家?”說罷,就朝著眾人吐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