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問些不相干的事。”連容生森然道。他的玉尺已經垂在她腦門兒上,只差一下就能令她腦漿迸裂,“證據呢?”
他徒弟死不足惜的證據呢?
“別急。連先生學富五車,應該知道瘟神只有在人死掉以后,才會離開軀體吧?喏——”
隨著絲芽這幾字緩緩出口,涂云山的口、鼻、耳內,均逸出黑煙,飛快匯成一股。
那煙濃稠得如有實質,匯合之后就要逸入林地。它所經之處,原就凄黃光禿的枯草和樹木一下就染上了黑斑,并在短短兩息之間就化作一灘粘稠的黑水。
黑煙一旦蔓開,就連站在邊上的陳提轄也能清晰看見,煙氣當中凝出無數張扭曲的臉,有的張口大呼,有的痛哭不止,有的驚恐萬狀。然而所有臉譜的唯一共性,就是猙獰恐怖,讓人看著心生畏懼。
任誰都看出,它要逃走了,可眾人的確害怕,皆下意識后退幾步,面露惴惴。
那是生靈源自本心的畏懼,連容生這樣的大家也能感受得到,不禁臉上變色。
瘟神藏得好深,竟然真地寄居在涂云山身上!
鮫人沒有撒謊。
他這徒兒平時言行,有幾分出自真心,又有幾分是瘟神授意?
絲芽又道:“脫離寄生的瘟神最是脆弱,連先生還不動手嗎?”
連容生自然不能容這東西再逃出去肆虐四方,順手掐了個喚風訣,指尖重新又亮出一點真火。
呼地一下,火借風勢,風卷火行,這片小小的林地里赫然多出一個火龍卷。偏生還吸力巨大,莫說是木片紙屑這樣的小物,就連立在邊上的一個個精壯漢子,也要努力掰住身邊的樹木巖石,以免自己被連夫子的怒火無辜燒死!
瘟神化成的黑煙自然也受強大的吸力牽引,翻身就要往外逃。
連容生自袖底取出六只銅符甩出手去,“嗖嗖”幾聲扎在它四周的地面上,穿過火龍卷時借了一點火勢,入地以后即構成炙熱火墻,將瘟神上下左右六面全部封死!
它逃不掉了。
隨后火龍卷殺到,將它卷了進去。
眾人就望見火龍卷周身先是赤紅,接著轉作暗黑,像是有兩尾顏色不同的巨龍搏斗不休。
連容生面龐被火光映紅,俱是隱憂:“這東西已經能扛住真火灼燒了!”
他修的昭華真火善治污穢邪祟,從前無有不利,這回的瘟神卻和它斗了個半斤八兩。
“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將它封起,慢慢煉死罷?”絲芽舉起手中青壺。
連容生點了點頭,伸手一指,于是火龍卷即向青壺挪了過來,不理其中瘟神如何掙扎著想要逃出,都死死將它纏住。
離青壺越近,火龍卷的體積就越小。等到了壺口,它已經變作了漏斗大小,絲芽拍了拍壺底,即有一股無形吸力暗生,將火龍卷帶瘟神一起吸了進去。
絲芽立刻封上壺口,這才長長舒一口氣。
火龍卷和瘟神都消失了,潭邊草木盡落,慢慢又恢復了平靜。
連容生佇立原地出神,眼珠子都未動一下。
長久以來,他都看走眼了?
陳提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忍不住道:“連先生,這兒已經無事了罷?”
被他出聲擾動,連容生才緩緩點頭:“塵埃落定。”
陳提轄指著絲芽手中的青壺,不放心道:“這東西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