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輕輕“啊”了一聲:“她丈夫十年未歸,竟然就這么去了。”
九小姐拍了拍她的胳膊:“人世無常,不用太傷懷。”她對這些看得很開,鮮少感傷。但是話說到這里,她又想起趙豐。
動不動就紅眼眶流眼淚,他可真不像個男人。
“哎呀,你這話可不好在家里說!”看見她沒心沒肺的模樣,貴婦忍不住矯正她,“對了,你那天去見丁家大少爺,到底把人家怎么了?我問了兩次,丁家都不吱聲,最后才來個訊兒,說你爽朗,說丁少爺內斂,不合適!”
貴婦當時一聽就明白了,說什么不合適,這就是丁家嫌她閨女不好啊,沒相中,可把她氣壞了!
“也沒怎么!”說起這個,九小姐一下子拉長了臉,“丁少爺個頭太矮,以為騎個大馬我就看不出來。真不好意思,我眼力不差。”
貴婦忍不住笑了。
“我還沒來得及嫌棄他,岸邊刮來一陣大風,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也、也包括了我。”九小姐說起此事,也有點不好意思,“姓丁的大概以為我嘲笑他,甩臉走了。”
她那時笑得毫無保留,伸手指著丁少爺話都說不出來,好似看到空前的笑話,倒不怪人家氣壞。
不過丁少爺若不是自卑又自尊,為什么要不發一語跑掉呢?說到底,他自己也有錯罷?
“什么刮風惹笑!”貴婦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么憊懶的理由你也找得出來?”
“是真的。”九小姐臉色沉了下來,“我懷疑有人在岸邊動用了神通。后來我上堤壩去看,幾個男人躺在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口吐白沫。想來他們被人施術擺了一道,我們不過是受了點余波。”
看她說得煞有介事,貴婦將信將疑。不過她和女兒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清楚她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沒有信口開河的習慣。
這些神通異事離她太遙遠,她不關心。眼下她只發愁一件事:“這可怎么辦?丁少爺你也相不中。回來才半個月,你看哪家公子能入眼?”
九小姐翻了個白眼:“合著在娘眼里,我和他就是一路貨色?”
“他連你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莫要說他,整個春明城的貴介公子就沒一位配得上!”貴婦嘆了口氣,“可是你這年紀,哎!再說,成親不就是你的當務之急,不然你為什么回來!”
“麻煩!”九小姐抱臂在前,也露出惱色,“不若我就在春明城多住些時日,暫時不回去最好。”
貴婦一下來了精神:“能么,可以么?”
“當然——”九小姐拖長了語調,“不可以!”
“這可怎么辦!”貴婦一下蔫了。她的女兒這么好,卻要為親事發愁,老天爺莫不是瞎了眼!
¥¥¥¥¥
離上巳節越近,趙豐燈籠店的生意就越好。他的燈制工細致,饒富意趣,許多人經過都不自覺被吸引。
這天一直忙到午時將盡,他才得了空閑,可以坐下來喝杯熱茶。早晨賣掉五盞燈,他心情大好,再說黃大來他店里玩耍,他也沒有請朋友一起啃菜肉包的作派,干脆請黃大看店,自己到后頭炒了一小盆酸辣雜燴,再加一道螞蟻上樹,一道紅燒豆腐白菜。
在這里做小本生意的都要精打細算,天天館子哪吃得起?多半還得自己動手省錢。
他在鄉里吃飯時就是百無禁忌,這盆子里就是各式各樣的豬牛下水,時人嫌其腥臊,這些比肉便宜多了,在菜場花個幾文錢就能掃回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