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立晚當然不會被他三言兩語糊弄,目光轉厲:“誰指使你這樣做?”十一歲的小少年即便會這樣做,大概也是他人授意。
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利害?
“沒,沒有人。”燕三郎結結巴巴,顯出了害怕,“是我、我真想私下見將軍一面。您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是想約見您太不容易了,我家里無人,比不上刑家、陳家,到現在也沒排得上號……”
風立晚忍不住喝了一聲:“胡說八道!”
聲線昂起,周圍頓時一靜,眾人都看了過來。他不愿被人圍觀,遂拉開椅子坐了下去,沉聲道:“你姓什么?”
“實是沮喪,才……”燕三郎眨了眨眼,“我姓石,單名一個凜字。在陳家夜宴上,我還向風將軍敬過酒。”
那天敬酒的客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了。風立晚眉頭微蹙,過了幾息終于恍然:
“你是那個孩子!”
是了,他記得有個年幼的孩子向他敬過酒,當時他還覺得奇怪。酒宴上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跟著家里長輩一起過來,只有那孩子單獨出現,身邊最多跟著一個刑天宥。
當時刑天宥怎么介紹這孩子來著?好像就是“春深堂主人”這么幾個字,還是誰的學生來著?他并不在意,也沒有著重記住。
“對,對,就是我!”燕三郎點頭如搗蒜。
“你家大人呢?”孩子哪能主事?背后必是大人。
“都過世了。”燕三郎咬了咬唇,“我家原本也是梁國人,前年為避戰亂才逃出來,娘親被劫匪殺害,爹爹是染病去世,我走到春明城再也走不動了,只好在這里住下來。”他抓著風立晚的袖子搖了幾下,“聽說風將軍把反賊打得落花流水,我就想見您一面。他們害我全家出逃,害我家人都死在路上,求您一定也不要讓他們好過!”
他抬頭看著風向晚,面色哀求,眼睛泛紅,蘊著一片晶瑩。
這孩子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真摯得仿佛會說話,當他全神貫注看著一個人時,對方忍不住就會被他說服。
他曾這樣看過黟城里的好心路人,也曾這樣看過千歲許多回,成功率很高,今次試驗的對象是風立晚。
四周人聲鼎沸,風立晚舉目環顧,原本的話就沒說出口,只道:“你也是梁國人?”
“是的。”燕三郎急迫道,“我家——”
風立晚打斷他:“梁國哪兒?”
“翠城。”
風立晚眼中有微光一閃:“你原本出過翠城么?”
“出過呀。”
“那么從翠城到均市有多遠?”風立晚給他出個選擇題,“乘馬車得走上三個時辰,還是五個時辰?”
燕三郎撓了撓腦袋:“往那個方向去只有大江吧,叫翠瀾江,乘馬車怎么能到?我們都從清凌渡口乘沙船過去,要不了兩個時辰到對岸,再乘兩刻鐘的馬車才能到均市。”
他當然記得清楚了,當初爭分奪秒逃出梁國的每個動作,他都記憶猶新。
男孩連渡口名稱、乘船時間、船的樣式這些細節都說得明明流利,風立晚臉色更加和緩,明白這孩子當真在梁國住過,至少也曾在翠城呆過。
他的對頭,不大可能千里迢迢從梁國找個小奸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