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啊”了一聲,眼露驚恐。她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寬裕,至少衣食無憂,人吃人這種慘劇,她只聽過傳說。想到自己的孩子要是這樣被人吃掉,她心里就是一陣冰寒。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戰爭結束的曙光——”風靈昭長長嘆了口氣,拍了拍丁氏的胳膊,“你若再見到閔龍子,千萬勸他莫要為虎作倀。內亂早一日結束,苦難才會早一日結束。”說罷,站起來離開了。
丁氏原地發呆半天,才覺出不對。
自己本想拜托這女子放自己逃走,怎么說到最后,反而變成人家說服她自己?
丁氏心事重重,面條也吃不下幾口,只有兒子胖丁不知愁苦,依舊保持著好胃口。
飯后不久,西邊突發巨響和濃煙。
丁氏大吃一驚,趕到窗邊眺望。
此前她試著逃過兩次,因此侍衛將二樓的窗子用兩根木條打成了“X”形封住,又將她活動范圍限制在這個頂角的大房間里。木條縫隙很大,光線依舊可以透進房間,但還不足以讓丁氏這樣的苗條女子鉆出去。
現在丁氏就是透過木條縫隙往西看,結果看見了火光和濃煙。
但是在此之前,她首先發現窗臺上放著一只小小瓷瓶,瓶上還黏著一張字條。
丁氏大驚。她時常在窗邊走動,很確定半個時辰前窗臺上還是空無一物,絕計沒有這兩樣東西。
身后傳來腳步聲,門口的侍衛之一也趕來窗邊查看。丁氏在他湊近之前,不動聲色將瓶子攥進掌心。
這侍衛果然不曾發覺,往窗外看了兩眼就高聲道:“埠頭有變!”
整個清音苑頓時忙碌起來。
他們原就整裝待發,這時內部一商議,留下一半人守苑,其他的騎上馬就奔往河邊。
風將軍若是有性命之憂,他們誰都擔不起責任。
清音苑距離河岸還有一段距離,撤退的人群一時半會兒到不了這里,所以人馬都奔遠之后,整條街道重新陷入靜謐,這也包括了清音苑。
這是動蕩之前的平靜。
守住房門口的侍衛還是兩個,不打折扣。
丁氏盡量行若無事,緩緩走去了屏風后頭。
這房間在小樓的頂角位置,左右各有一排窗戶。屏風后面也有一扇,當然這里還放著一只恭桶。
她快速打開紙條,上面只有幾個字:
“溶化木條,跳!”
丁氏的心跳突然加快。和一般民婦不同,她父親是私墊先生,而閔龍子就是父親的學生,因此丁氏和丈夫一樣識字。
她認出了這字跡,正是閔龍子的手書。
丈夫已經來了?
那么說來,這瓶子里裝的莫不是……?她拔開瓶塞,還未湊近就嗅到一股嗆人的酸味兒。
丁氏不敢多聞,踮起腳尖,將瓶子里的液體傾倒在木條構成的“X”的兩端。原本堅固得斧劈不斷的硬木,遇著這液體竟然迅速變黑,而后冒出白沫。
液體所流之處,皆無聲無息腐蝕出一條深深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