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指了指灰鸮:“這傻鳥就是司南翔的耳目,幫他躲過城里的巡衛。”鳥兒在天上飛,誰會留意?
“是個麻煩。”燕三郎說完,從書箱里取出一副彈弓。這東西簡陋得很,基本就是個天然樹杈摘去了葉片,然后纏上軟筋就做成了。
這是他從黟城帶出來的少數物件之一,在云城還特地換過一條鹿筋,被千歲笑話過一回,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
千歲照例翻了個白眼。彈弓,這玩意兒不是熊孩子的專用法器嗎?
燕三郎以前多用彈弓射石子兒打鳥來吃,為了求活,他可掌握不少手藝。房間里沒有小石頭,他就瞄上了千歲的核桃。
上核桃,拉滿彈弓,biu——!
……
屋里一燈如豆,煙氣孤直。
趙豐原本只打算打個盹兒,但重傷之下血氣衰乏,居然半倚在桌邊就睡著了。
不知哪里一股涼風吹進來,燭火忽然跳動兩下,險些熄滅,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趙豐做了個夢。
這是楊向良過世之后,他首度夢見恩師。
楊向良和他分別站在一條小溪的兩側,周圍空洞仿佛曠野,溪水有些渾濁、有些湍急,雖只有一丈寬,但趙豐不知為何心生畏懼,不敢逕直跳過去與恩師敘舊。
四周昏暗,趙豐看不清楊向良的神情,能望見他的嘴一張一合正在說話,語速似乎很快。可是溪水淌得太急,嘩啦啦作響,把楊向良的話音都掩蓋過去了。
他忍不住大聲問了一句:“您說什么?”
楊向良一頓,踏前一步,又動嘴了,可是依舊太小。
趙豐指了指自己耳朵,用力搖頭。
還是聽不見。
楊向良這回帶上了比劃,像是深吸一口氣,然后再度張口:
“歐啊——!”
聲音又尖又利,像是慘叫,還格外宏亮,像是鐵片在琉璃上劃拉的聲音放大了十倍不止。
趙豐嚇得三魂七魄齊震,一下坐直,醒了。
他一睜眼就知道自己在做夢,楊向良和小溪都不見了,屋子里景物照舊。桌子還是那張桌子,紅木柜子上的破洞還在,他身下的木椅還是那張木椅。
可有一樣不對:
后門開著,門邊多了一團人影。
燭燈就擺在門邊,光芒雖然微弱,但恰好足夠照清這人臉上覆著的黑色面巾,以及他眼里冰冷的殺意。
屋子里飄蕩著血腥味兒,趙豐不知道是從自己傷口還是從對方身上冒出來的,但他看見對方手里握著的飛鐮了!
哪怕在昏暗的環境里,鐮爪也依舊閃動著鋒銳的光。
拜它所賜,趙豐身上多了幾個血窟窿,它的主人縱然黑巾蒙臉,趙豐又怎會認不出他是誰?
司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