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領隊奇了:“不到五十?”伍老太臉上皺紋一條條,一道道,看起來至少六旬開外了。
“伍夫人也是可憐,兩年前女兒女婿路遇強盜被殺,她只有這小孫子可以疼了。”掌柜搖了搖頭,再嘆口氣:“伍夫人也不容易,人善心軟,天冷了總給窮人們送衣送粥,前些日子谷里發大水,她還出錢請人把橋棧修好,就是這孫子淘得厲害。在我這里打破碗碟都是小事,兩個月前把門上的插梢弄壞了,讓客人推門都進不來,又往食槽里偷放巴豆,馬兒拉了一路的稀,有一匹走了十幾里路就死了,苦主還回來找我們算賬,差點兒把我家伙計的牙都打掉,唉!”
“厲害。”杜領隊撓著下巴嘖嘖兩聲,也不知是夸苦主還是夸孩子,“那此事最后怎么了結?”
“還能怎么了結?”掌柜苦笑,“七匹馬都吃了巴豆,周家只肯賠死馬的錢,其他的損失還是伍夫人自己掏荷包墊上,否則我這店都開不下去。周娃子家在本地,又是大戶,誰也不敢太為難他。”
白貓的尾巴垂落,輕輕拍著桌腳。伍夫人的外孫把這小店整得好苦,掌柜卻對伍夫人感恩,切!凡人真是愚蠢。
這只是個小小插曲,眾人吃過飯就驅馬上路了。
走到這里,燕三郎也基本看清了紅磨谷的地形,用“群山環抱”來形容真是一點都不夸張。這就是四面都被大山包圍的谷地,大山如俯臥的巨龍,將盆地切割得支離破碎。
且不論土壤肥力如何,這種地形連田地都無法大量開墾,即便能種莊稼,產量必然有限。千歲偶然在山邊見到梯田,也是零零星星。
種不了糧食就養不了人,通常來說,這種大山溝里的小村子,能住上百來人就不錯了。
然而采辦管事告訴燕三郎,連接官道與紅磨村的鄉道經過鋪設,至少能容三車并駕。在這種窮鄉僻壤開山修路是個大工程,耗費的人力財力難計,但紅磨村很早就修好了溝通外界的道路,并且每過十來年都會重新整修。
像這樣的偏遠山村,通常能走出一條土路就要謝天謝地了。針胎花帶給這個村子的效益,由此可見一斑。
隊伍走在崇山峻嶺之間,燕三郎常見路邊塌方和泥石流留下的痕跡。盡管前段時間山洪,但清理后的路面還算平整,并不妨礙車馬前進。
想進紅磨谷,有幾段陡峭的盤山路是繞不過去的,馬車必須貼緊山壁前行,畢竟幾步開外就是萬丈深壑,站在路沿俯瞰下方,壑底的水流閃閃發亮。
很快,車隊就走進一條“S”形的彎道。道路最外側被砸出一個直徑近兩丈的大坑,無數碎石被堆在路邊,來不及清理。
顯然這一路段在不久前遭遇過山體滑坡,倒下的巨石和大量砂土將路都砸壞。采買管事告訴燕三郎,最近陰雨連綿,這路暫時是沒法修了。
路變窄了,車隊經過這里就要十二分小心,尤其上頭還時常有落石掉下。
走到這里,燕三郎也不敢呆在車里,直接與眾人下馬步行。眾人正走得小心翼翼,忽聽上面一陣“喀喇喇”響動,經驗老到的杜領隊當即低喝:“注意頭頂,有落石!”
他勒馬抬頭,頓時臉色大變。
正上方,有幾塊石頭沿山壁滾落,大的賽過臉盆,小的也有拳頭大,正正兒朝著眾人砸來!
這種高處落石,只消有雀子兒大小就能在人腦門兒上打個洞。這幾塊要是真地砸中人了,開瓢不成問題。
一時間,車隊急著避讓,人人手忙腳亂,還有幾匹馬兒受了驚,搖頭擺尾蹶蹄子,直接將一名避無可避的隊員踢了出去!
下面,就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