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她又望了望小山丘上的花神廟。在普通人看來,這就是座精心修造過的小廟;但在千歲眼里,它卻在黑暗中熠熠閃光,那是愿力的光芒,別人看都看不見。
要不要弄個明白呢?紅磨谷這地方,實在有些蹊蹺。
燕三郎淡定地避開她的魔爪:“采買管事也不確定他家有多少存貨,能不能滿足我們的用量。”他原本的確貨銀兩訖、正當交易的。可是官兵封鎖村子,他也不能大搖大擺進去跟周家做交易,否則被當作奸細抓起來都是最好的結果。
拒馬樁兩邊都是高聳的巖壁,官兵過不去,卻難不住千歲兩人。她干脆從頂端攀了過去,燕三郎正想鉆入小路,她突然目光一凝,輕咦一聲:“看看誰來了。”
燕三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一個老太太從花神廟里出來,挎著籃子走向湖邊。
伍夫人?
這會兒她獨身一人前來,小孫子周弦毅并沒有跟著。
池邊有個兩歲大的孩子獨自玩耍,娘親在林子里跟旁人聊天,沒顧得上她,結果孩子逕自往水里去了。
伍夫人趕緊上前幾步,彎腰將她抱起,笑瞇瞇道:“哎喲,這水可不能碰呀。”
她牽著孩子返回高地,孩子娘親才發現娃丟了,趕緊沖過來一個勁兒道謝。伍夫人好好說了她兩句,這才走開。
村民來來往往,都跟伍夫人打招呼,她一一應了,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越發和氣。
千歲也得承認:“她的人緣確實不錯。”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紅磨村這些村民敢跟官兵公然對抗,堪稱刁民之典范,對伍夫人依舊客客氣氣,可見她在村子里口碑很好,旅棧掌柜并沒有說錯。
伍夫人走到池邊,拿石子兒在地上摞起一個小堆,再打開籃子,居然從里面拿出一摞紙錢,對著池水拜了幾拜,口里念念有辭。
她的語調含糊,又是抿在喉間發聲,連千歲也沒聽清她說了什么禱詞。
而后,伍老太面向池水坐了下來,取出火折子,居然就在池邊燒起了紙錢。
幾個婦人經過,見狀即道:“伍夫人,你心可真善。官兵為這事打砸圍村,你還給那女人燒紙錢!”
伍夫人嘆了口氣:“她也是不幸溺亡,怎知死后還有這許多牽連?也是個可憐的女人,這幾樁禍事怎能怪在她頭上?”
幾個村婦面面相覷,也覺有理,于是坐下來幫她燒紙錢,其中一人就道:“這件事,也不知要如何善后。”
另一婦人壓低了聲量:“縣令想在花神池作法超度,村正和村里的大戶們斷然不會允的。”
“那怎辦,官兵會不會強行攻打?”
幾個女人議論紛紛,伍夫人在一邊默默燒她的紙錢。千歲看到這里,忽然道:“她們燒得很小心,就地掩埋,不讓煙灰落水。”
每有一摞紙錢化成了灰燼,她們就及時在沙地上挖個小坑,將紙灰埋了,以防它們隨風飄入池子。
是以月光撫慰下的池水,看起來依舊干凈而恬淡,仿佛不沾塵污。
只這一個舉動,就能看出花神池在村人心中的地位。
伍夫人看著這樣的池子,也在輕聲道:“今年暴雨,許多腌臜漂進池里,不知花神會不會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