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只為了更衣,可是見著床,他不知怎地越來越困,頭腦也越來越迷糊,掙扎著走到床邊就一頭栽倒睡著了。
這會兒是非常時期,下人們也很警覺,聽見響動就趕進來一看,老爺睡著了啊,于是輕手輕腳替他除了鞋襪,帶上門出去了。
待屋里重新安靜,屏風后面才走出兩人。千歲不滿道:“吃個飯還能用掉半個時辰,這要真在戰場上,早被敵人掄了幾個來回。”
她老人家等得呵欠連天。
燕三郎靜靜道:“這里不算戰場。”
“如果官方把這幫人定義作悍匪而非良民,那就是了。”千歲冷笑,“這姓周的擔心有道理,若是剿匪,什么手段不能使?”
周大戶熟睡,自是她使出的手段。
燕三郎布下結界,千歲這才開始對他施用攝魂術套話。
周大戶迷糊中只道自己做夢,一五一十都答了。
首先,采買說得無錯,周家的確還有針胎花的陳貨庫存,約莫是一百二十斤左右,但不在這里,而在村東頭的倉庫里,就在自有林地邊上。
千歲自打見到了花神廟的愿力光芒以后,就存了一點心思,這時接下去問官民爭斗的來龍去脈。
燕三郎意外地看她一眼。這位女魔頭一向是無利不起早,又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為什么突然關心起村民眼下的境況?
千歲看出了他的疑問,但不理他。
其實這變故說來也簡單:百年一遇的暴雨引發洪澇,一舉摧毀道路橋梁,連紅磨村對外通聯的主路都被沖至垮塌,花了好大力氣才修好。各縣、村、鎮均有不同程度損失,最嚴重的村鎮死了十余人。
在那之后,人們路過河流水泊,甚至是農婦到溪邊洗衣,都能看見上游漂下來的人畜尸體。
花溪縣令的兒媳溫晴芳,也不幸被列入失蹤人口。她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事發當天攜四歲的大女兒歸寧,走到青洼橋驟遇山洪爆發,連車帶人都被卷走。
同行的車夫被沖出幾百丈后,被樹枝掛住,僥幸得了活路;婢女和護衛的尸首在幾天后也被找到,只有溫晴芳母女遲遲沒有下文,家人心里還有一點盼頭。
可是這一找就是兩月有余,大家心里的希望一點一點冷卻。
入秋之后,暴雨止歇,各溪河湖泊的水位才漸漸回落,這也包括了紅磨村的花神池。十日前,水位已經下降的池里又出現一大一小兩具浮尸。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花神池在紅磨谷低處,暴走的山洪除了往這里沖入枯枝敗葉之外,還有動物尸首,紅磨村人打撈了許多天,才將池面清理干凈。
浮尸在水里泡太久了,按理說早該**不堪,然而花神池里的尸體卻是栩栩如生,安詳得仿佛睡著,甚至沒有一點腐爛腫脹。
外人嘖嘖稱奇,紅磨村人卻習以為常。掉入花神池的蔬果樹葉常存如新,動物和人體也不該例外才對。村人認為,這是花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