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她應該問的是,這里難道還有第三個人?眼前這家伙,連人都算不上。
燕三郎悄悄看了她一眼。應該說,這里難道還有第二個人?曲云河不是人,難道她就是了?
“他們給我取了這么個外號?”曲云河盡管此刻心潮激蕩,也不由得啼笑皆非。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稱什么“花神”哪?這幫鄉民也是怪哉。
他平復一下心境,才道:“南云嶺就在此地往西北二十里,也不知現在改成什么名字。那一戰中我們中了埋伏,全軍覆沒。我逃到這里,北邊的隘口正好被敵軍炮火炸毀,堵得嚴絲合縫,他們大概以為我已被炸死,沒有再來搜索。不過我掉進紅磨谷底,也只剩最后一口氣了。”
“我在花神池下找見你的尸骨了。”千歲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你現在這樣子,算是個什么東西呢?”
“我也不知道。”曲云河苦笑,抬起右手,半空中慢慢浮現一個虛影。
那是一截木頭。看似朽木,然而其頂端卻長著一個金色芽苞。
那十足赤金的顏色,哪怕只是縮成一個小球,燕三郎已經可以想象它盛綻時的極致美麗。
更重要的是,他識得這是針胎花。
金色針胎花。
千歲也在端詳,秀眉微蹙:“這是什么?”
“我為女皇尋得的針胎花靈,虧得身上帶著這樣東西。”曲云河長嘆一口氣,“那時我知道自己傷重不愈,于是將神識移進這里,本想將它移種入土,借著陰極之地茍延殘喘。不過這時候,紅磨谷正好有鄉民進入,我急中生智,對他們施了幾個法術。”
燕三郎聽到這里即恍然。
碑文所記,至少這個部分是真的,只不過“花神”并不是掌管花草的圣靈,而是當時奄奄一息,不得不移識的曲云河。
千歲也道:“你倒是給自己選了個極陰的寶地。”
“寶地?”曲云河苦笑一聲,“這地方就是好過頭了,我又從未攢過愿力,不知此法兇險,結果一覺睡了百年都不知醒。”
當時他傷重難支,只來得及跟鄉民做了約定,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就陷入了休眠狀態。此后能不能醒來,全賴天意。
“在我自己的計算中,汲取地陰之力,我最多十年就能醒來。而針胎花靈汲取百姓愿力,七八年或可修成人身。這樣,我便可以重返人間。”
“你算錯了。”千歲好笑道,“重傷的神魂如果從未經過特定的魂術訓練,在極陰之地很容易進入強制休眠,要一直睡到神完氣足才會醒來。這是你靈魂深處的本能渴望,在你無識無想的這段時間里,它會占據上風。”因此曲云河在懵懂狀態下,一口氣睡了近百年。
曲云河一臉郁悶,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
千歲難得安慰人:“至少你手握針胎花靈,有重新蘇醒的機會,而不是和舊友一樣,長眠地下。”
燕三郎一直打量那塊木頭虛影。千歲早就注意到了,這時給他解說道:“這是針胎花靈,就與你手中的怨木靈很像,但它年幼而且活著。曲云河在一百年前拿到它的時候,大概是快要成熟了,原想著用本地鄉民的愿力去催發它。這樣十年后就可以借用針胎花靈的軀殼,重新化形為人回返靖國。只可惜——”她瞅了曲云河一眼,“他頭一次試用這些術法,不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