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怕,才不要喊錯。
“她有事,先走了。”面對小孩子,燕三郎也是眼都不眨地撒謊。
“這樣啊。”阿眉有些兒失望。那姐姐好漂亮,漂亮得她都想親近。
她年紀雖小,卻本能地向往美好的事物。
燕三郎一笑,向靳娘子和阿眉道別,慢慢走向村口,一路上采下不少針胎花。
在藥鋪子里貴得不像話的針胎花,此刻俯拾即是,可惜這季節沒有蜂蝶紛繞,否則真要讓人以為換了人間。
趴在馬鞍上的白貓捂著嘴打了個呵欠,一邊看他手上忙碌,一邊道:“貨比貨得扔。這么看來,你居然還比周弦毅可愛一點點。”
她沒見過六七歲的燕小三,但想來也是討人嫌的。
掙扎求生的人,都不可愛。
都是為自己,但這小子孤狼一樣的眼神,是周弦毅所沒有的。
拿他和周弦毅比?燕三郎也不吱聲,一伸手就去揉尖尖的貓耳朵。
一下,兩下,貓耳朵躲著他,他還鍥而不舍。于是貓兒生氣了,揮舞著白爪子去撓他。
“別生氣,給你個好東西。”少年露齒一笑,牙快和雪一樣白了。
一刻鐘后,一人一貓一馬終于走到了約定的橋邊。
橋邊的針胎花樹開得不遺余力,仿佛要把畢生活力都換作剎那芳華。
花下立著一個高大男子,一身青衣,帷帽遮面,同樣牽一匹好馬。碌碌眾生從他身邊走過,無人發覺他就是本地的花神。
燕三郎問他:“怎么針胎花突然都開了?”
曲云河左顧右盼,沒有看見千歲的身影:“離開紅磨谷之前展現一次‘神跡’,能令香火愿力大增。”他在懵懂不自知的情況下積攢愿力已有百年,渲瀉一點出來無傷大雅,反而讓紅磨谷鄉民對花神更加信奉、更加虔誠,那么他收到的愿力自然也就爆漲。
千歲眼紅啊,忍不住哼了一聲。
曲云河當即轉頭,驚訝地瞪著白貓:“這、這貓是?”
“嗯,是我。”
曲云河看她的眼神就像見了詭。
這白貓的品相上乘,還是少見的鴛鴦眼兒,便是放去宮廷也能當個上乘的寵物。問題是,它腦門兒上戴著一圈花環。
金紅兩色針胎花編成的花環,手法很巧,款式很美,還凝著薄薄一層微霜,顯然是早晨剛摘下來的。
它很好地襯托出貓兒的美貌。
可是戴在千歲頭上——唔,他已經知道這貓兒就是千歲了——就很違和!
花兒是剛摘下來的,顯然編花環的是邊上的小少年。阿修羅何時任由旁人這樣擺布了?
從前就算是婁師亮也不行哪。
白貓沒看出他眼里的詭異之色,她正在享受初冬的太陽,毛茸茸的尾巴尖輕拍馬鞍,很是愜意的模樣:“走吧,別大驚小怪。”
紅磨谷之行,起初要她離開舒適的春明城,要她離開溫暖的塘火和美味的食物,她還有些不樂意。不過這會兒滿載而歸,她決定大度地不跟燕三計較。
至于曲云河知悉她和燕三的小秘密,千歲也不擔憂,倒不是出于對老熟人的信任。時間是鈍刀,不顯山不露水就可以慢慢磨殺所有情誼。
可她篤定曲云河身為新晉山澤,于愿力的使用上還是新手一枚,有的是向她討教之處,絕不敢輕易得罪她。
她和所謂的“主人”從來都是互惠關系,即使典云河干掉燕三郎繼任,也不能強迫千歲違背她自己的意愿。
這一點,曲云河很清楚。
甚至千歲常掛在嘴邊的“給木鈴鐺換個主人”,燕三郎也并不擔心。曲云河受山澤之位限制,今后也要長居于紅磨谷,千歲的目標是愿力,在這種窮山僻壤當然攢不齊,她中意誰都是萬萬不會中意他的。
(花中仙卷到此結束,下一章進入新卷《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