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兒的男子年紀約莫在二十七、八,肩寬體闊,樣貌周正有英氣;小個子卻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長眉薄唇,眸子亮得驚人。
這話說出來,高個子眉頭一皺:“莫胡說。有熱水么?”
少年卻向老太婆問:“怎么稱呼?”
“我姓花,村里都喚我作花婆子。”老太婆向邊上的老頭打了個眼色,后者掀開簾子,自去后廚倒水了。
“兩位從哪里來啊?”花婆子笑瞇瞇打探二人背景。方才那對小夫妻說過,梅城遇到兵患,往這里逃難的人不少,她可要仔細甄別。
“北邊兒。”高個子四下打量,皺了皺眉。
“怎么了?”從北邊兒來啊,那就不是梅城的難民了,難怪看起來一身錦衣。
他鼻子翕動兩下:“有味兒,是很淡的血味兒。”
花婆子嚇了一跳,趕緊笑道:“哦,前幾天臘八,剛殺過一口豬。”這小子鼻子好靈,宰殺都在后廚進行,他在這里怎么就能聞到了?
燕三郎看了看桌面:“剛剛還有客人?”
花婆子順著他視線看去,心神一提。桌上放著兩只木杯,是方才小夫妻所用。燕三郎兩人上門太快,她沒來得及收拾。
但她依舊鎮定道:“走了,鄰居過來串門兒。這大雪天哪里也去不得,只能說說話兒打發時間。”
這時老頭子端著兩杯水出來了,和花婆子對了一眼,后者立刻就看明白;水里加了藥。
她這藥是從一個游方郎中那里買來的,據說城里的大戶夜不能寐,吃上一點立刻就能睡著。最難得的是它有些許甜味兒,并不像普通藥粉那么酸苦,摻在食水里很容易就讓別人中招。
少年收回目光,把背著的書箱置到四方桌上,打開箱蓋,里面噌地跳出一只白貓,把老太婆又嚇了一跳。
喔喲,這是遇上有錢人了。看這貓雙色異瞳,渾身白雪般的毛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只要往門外雪地一放恐怕就找不著了,“小哥你這貓兒真漂亮。好養嗎?”回頭把這貓兒送給城里的小孫女兒,她一定喜歡。
燕三郎搖頭:“特別不好養。”
“不好養?”千歲冷笑,“那你別養,大把的人排隊想養。”
在花婆子看來,這貓兒喵嗚一聲似在抗議,而后跳下桌子,沿著墻根溜邊兒一路小跑,開始偵查室內環境。
高個子自然就是曲云河了。他端起木杯正要喝水,舉到鼻子下忽然一頓,沒了下文。
花婆子一直盯著兩人動作,看見曲云河和燕三郎都不喝水,不免有些焦急。這孩子好收拾,但男人高壯,恐怕比方才那對夫婦更棘手得多。
就在這時,貓兒在廳內巡視完畢,轉了個身就往堂后去了。
那條路直通廚房。
花婆子一個箭步接在貓前面,連噓幾聲驅趕:“不能去!”再一抬頭,兩個客人都不錯眼地看著她,想來是看見她超乎年齡的敏捷都吃了一驚。她唉呀一聲:“后廚食物多,還沒收拾妥當呢。”
燕三郎哦了一聲,笑道:“別擔心,我這貓兒很有教養,不會偷吃別人家東西。”對自家貓兒滿地亂躥,竟然全無所謂。
花婆子在心底罵這小子缺德沒教養,不料貓咪動作著實靈活,她擋了幾次,結果貓兒趁其不備,從她腳邊的空隙直接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