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一把抓進貓兒塞進書箱,三步作兩步溜了下去。街心人未散,還是熙熙攘攘,他的身形卻如游魚,總能游走在縫隙邊緣,并且不動聲色把人擠出去。
一眨眼功夫,他就擠到了賀小鳶身后。
她已經站出人群,舉起一枚令牌,對著上來阻攔的士兵道:“讓開,我是大夫。”
士兵識得這牌子,一指她身后:“他跟您一起嗎?”
賀小鳶回首,看見燕三郎向她露齒一笑,牙很白。
她的猶豫,別人幾乎看不出來:“嗯,一起的。”
當下士兵不再阻撓,任兩人登堂入院。
賀小鳶憑借令牌,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到了醫館的病間。大夫正在里面診治,外頭兩名副將坐立不安,見到賀小鳶都是一怔,其中一人大喜:“鳶姑娘來了!”
雙方顯然是認得的。賀小鳶抬了抬下巴:“徐治。外頭怎么回事,還有,童將軍怎會受傷?”
這名作徐治的副將衣襟上還有血漬,是搬運童將軍留下的:“王廷派來了廖浮山。這幾天我們打得很辛苦,童將軍指揮戰場,不慎被一箭穿胸。前線大營……沒守住!”
說到最后一句,他聲音都有些哽咽。
賀小鳶很干脆道:“開門,我進去看看。”毒理通藥理,她是下毒的高手,自然也是醫人的高手。
“是。”徐治顯然知道她的本事,趕緊推開房門。跟在后頭的燕三郎背了個藤箱子,被當作是鳶姑娘的藥僮子,也沒人阻攔。
一股血腥味兒撲了出來,燕三郎和賀小鳶都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位童將軍的傷可不是一般地重,并且還有一點腐毒的氣味。
里面三、四名大夫都攏在昏迷不醒的童將軍身邊,忙得不亦樂乎。徐治交代一句“這位鳶姑娘是名醫,你們輔助她”,就趕緊退開了。
他走得急,沒看見幾名胡子花白的大夫如釋重負的神情。
賀小鳶先去洗凈手,其中一老立刻給她騰出地方:“您來。”
她也不推讓,把脈、查傷、驗毒,臉色越發凝重。
燕三郎站在她身后,沒有上手去查,可是光憑兩眼所見,也知道這位童將軍失血過多,有出氣沒進氣。他胸膛上扎著一根羽箭,正中心臟,并且刺入極深,這幾名大夫根本不敢替他拔箭。
流出的血,是黑的。
童將軍嘴唇發青,嘴角淌出的血也是黑色的。
燕三郎下意識搖了搖頭。賀小鳶卻在不停往童將軍傷口里撒入各種藥粉,有些聞起來就惡臭撲鼻,沾著皮膚還嗤嗤冒泡。
這時外間又有聲浪。
幾息之后,有人推門而入,繞到屏風后頭來,緊聲道:“我三弟怎樣了!”
這人個頭不高,一個寬邊帷帽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外頭關上門,他才揭下帽子,露出一張四方臉,眼睛卻亮,粗濃眉毛絡腮胡,脖子上還有道疤。
他一走進來,賀小鳶也動容:“茅元帥。”
茅元帥一眼看見童將軍胸口的羽箭,面色大變,緊前兩步:“這、這治得好罷?”
幾個大夫都不敢吱聲,抬眼去看賀小鳶。
怪不得這些老家伙方才對她那么友善,原來要推她當出頭鳥。賀小鳶暗自撇了撇嘴,實話實說:“抱歉,劇毒攻心,救不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