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很干脆地一攤手:“嗯,你說了算。”
蕭宓沒聽懂,但心里很羨慕。
兩人又聊了片刻,他就站了起來:“你們明天還要趕路罷?早點睡。”
燕三郎將他送到廖紅泫帳外。
等他走回來時,千歲正在帳里自斟自飲,見他板著臉,不由得奇道:“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不妨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燕三郎自行拿了個杯子湊近,千歲剛替他斟滿,他就一飲而盡。
嘿,啥時候這小子喝酒也能這么豪爽就好了,別再溫吞得像個老太太。她挑了挑眉,就聽燕三郎道:“我們的小王子,似乎有些內向靦腆。”
這話里的深意,千歲一聽就懂。她撫了撫下巴:“人遭遇大災大難、生離死別,性情有時會變嘛。”
燕三郎看了她一眼:“是么?”
”我胡說的。人在危急關頭,才越容易曝露本性。“千歲笑道,“你擔心,他過不去廷臣那一關?”
燕三郎承認:“有點。”在廷為官的,都是多少年的老油子。面對他們,蕭宓還太嫩了。
“這你就不懂了。”千歲緩緩啜了一口茶水。韓昭嚴禁軍隊在戰時飲酒,所以燕三郎這里也只有水和茶葉,沒有美酒。“有韓昭扶持,只要衛王死了,他就能坐得穩。”
燕三郎若有所思。
燈下看美人,微黃的光暈只映亮了半邊臉,鳳眸紅唇,膚若脂玉,竟找不出半點瑕疵,那樣驚人的美被勾勒得更加立體。
可是另半邊臉卻掩在黑暗里,只有眸光微閃。
千歲斜睨他一眼,那目光可稱攝魂奪魄,不過燕三郎見得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作甚這樣看我?”
燕三郎沉默幾息,才低聲道:“小王子于你有親近之意。”這一路上,蕭宓總是有意無意來尋他說話,但目光最后總會落到千歲身上。
走了十來天,同行的人都看出這個神秘的紅衣女郎雖然行蹤飄忽,但跟定了燕三郎。他在,她就在。
韓昭、賀小鳶何等聰明,他們口中不說,但千歲料想他們已經有所揣度。
“呵。”她輕笑一聲,“你才看出來?”這一路上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別人可不像你。”
“我?”他怎么了?
“眼瞎。”這兩字拖得千回百轉,千歲看他的眼神有深深怨尤。從兩人初遇,這小子就對她的美貌無動于衷,不是眼瞎是什么?
同是十二歲的少年,蕭宓的審美才算正常好么?這個年紀的男孩,已經很清楚什么叫做“好看”、“漂亮”,什么叫做“有好感”。
燕三郎站起來,將桌面餐盤收拾一番,又去洗漱,而后就爬到自己的行軍床上,閉起了眼。
千歲戳了戳他的肩膀:”今天這么早睡?“
“嗯。”他轉了個身,面朝內,只留了個背影給她,“晚安。”
千歲只覺莫名其妙。突然就說不得了?平時她損他可不止是“眼瞎”這么輕描淡寫的倆字,也沒見他當回事啊。
不過她才懶得理他哩,哼了一聲,背著手就出去了。
燕三郎閉著眼,想著她在盛邑提過的要求。她說,想讓木鈴鐺易主為蕭宓。
呵,想得美!
走出帳外,千歲沒邁出兩步就覺面頰一涼,有物自天上飄落,揚揚灑灑。
下雪了。
今年第一場雪,比往年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