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海水,都被鮮血染紅。
他沉聲道:“上去吧。”
竇芽抱起霍芳芳順梯而上,將她平放在甲板上。
這時木船已經從風暴圈中成功逃脫,燕三郎等人爬上甲板回望,天空中那黑壓壓的一片還是教人喘不過氣來,但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身后。
出了風暴圈,海上又是一片風和日麗的景象。海浪溫柔拍打船舷,狂風和閃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
可是霍芳芳的死提醒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絕不是假象。
天光正好,燕三郎能看見竇芽兩眼通紅,垂淚欲泫,于是問:“方才怎么回事?”
竇芽擦了擦眼淚:“她剛舀起一盆水,要給我端過來,忽然上方一暗,什么也看不見了。我下意識躲開,然后就聽見嘩啦啦的海水,和艙里的東西互相碰撞的聲音。”
艙里雜物太多,被海水拍得叮咚咣啷地,誰也說不出那里有多少件物品在隨波亂撞。
“那時霍芳芳站在哪里?”
“梯、梯口。”竇芽忍不住抽泣一聲,“就正對著桅桿!”
燕三郎的聲音依舊冷靜:“你有親見她被扎中么?”
“沒有。”竇芽吶吶,“光線突然暗了,那一瞬間我什么也看不見。”
當時桅桿堵住梯子,帆布也倒掛下來,一重重蓋得嚴嚴實實,所以艙底突然變得黑暗一片。人眼適應光線有個過程,竇芽那時也看不見東西。
荊慶接口道:“那時我剛走開,不然桅桿扎中的就是我了。”說到這里,不寒而栗。
燕三郎嗯了一聲,又問眾人:“可有聽見霍芳芳的叫聲?”
大伙兒想了想,均道:“沒有。”
莊南甲猜測:“會不會是桅桿速度太、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身亡了?”
閔川點頭:“不無可能。”
眾人都是長長嘆了口氣。
八個乘客上船,現在只剩下六個了啊,這個還死于天災。
竇芽終忍不住掩面哭道:“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若是反應再及時一點,也不會坐視她被扎死!”
當時桅桿落下,她只覺眼前一暗,下意識往邊上就躲,哪記得桅桿正前方還有人?
小姑娘雙手捂臉,淚珠子就從指縫里滲出,顯然很是傷心。
燕三郎后退一步,蹲去霍芳芳身邊,低頭仔細再看幾眼。
比起安慰小姑娘,觀察死人好像還容易一點。
丁云正輕咳一聲:“竇姑娘莫要自責,生死有命,你也不是故意不救她。”
荊慶難得附和他一句:“說的是啊,生死就在一瞬間,誰能反應得過來?”
燕三郎卻明白,竇芽雖然修為不弱,到底長年在攏沙宗修行,不問世事、少經風雨,臨到變故就少了幾分機警。
這與聰明或者愚笨無關,只是閱歷不足而已。
閔川抱臂在一邊看著他,這時忽然道:“還有疑點么?”
燕三郎抬起霍芳芳的右手:“中指的指甲折斷,食指、無名指的指甲有挫磨過的痕跡。”
聽他說話,竇芽的哭聲都小了下去。她拿巾子擦了擦眼睛,低頭去看霍芳芳的指甲:“咦,真的是。”
在登船之前,霍芳芳也是養尊處優的官家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指甲就養得細致好看,上頭涂著的鳳仙花汁很鮮艷,被海水泡過以后還沒有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