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遠庖廚。”
這句他聽懂了,黃大挺起胸膛:“我才不是君子。”
他的模樣好似很驕傲,張涵翠莞爾:“好吧。”
張家地方大,后廚離主廳之間還有回廊。黃大隨著張涵翠走去廚房,路上又經過一個小小的花園。當然臘月時分,花草都已凋零,顯出了與這宅子很是搭調的荒寂來。
他實是忍不住了:“張姑娘,你念過書吧?”
張涵翠輕輕“嗯”了一聲:“幼時讀過幾年。”
“你家看起來、看起來……”黃大支吾兩聲,“發生了什么事?”
張涵翠揀柴入灶:“我家世代經營字畫、骨董買賣,原本在焦安、祿城等地都開了店,是老字號,很得客人們信任。”
畢竟是全憑眼力的買賣。做這一行,信譽比金子還重要。
“然后?”黃大知道,后面會有轉折。
“然后,戰亂就來了。”張涵翠幽幽道,“衛攸兩國開戰,一打就是許多年。我們這里又是前線,死人無數。我家前后丟了幾批貨,又遭搶幾次,店也開不下去了,還倒欠不少債。”
黃大不知道說什么好。戰爭已經遠去,歌舞又已升平,表面上兩國都在欣欣向榮,可是戰爭留下的創痛歷久彌新。
天災**,都是百姓最苦。說什么繁榮,說什么復蘇,可是像張家這樣家道中落、受創最重的小商人不計其數,他們再也不能恢復從前的元氣。
繁華和景氣,跟他們再也無關。
“我爹奔走多年,生意反而越做越差,從此心灰意冷,整日價喝酒賭錢度日。有一回被人追債,他過年前就出去躲債了,扔下我和娘親守家。”張涵翠低聲道,“我娘去世后,他就變本加厲,雖然不會打我罵我,但時常偷家里東西去賭。”
“他欠了一百七十兩,要是沒有我,你打算怎么還?”他看得出,張涵翠不是第一次替父親還債了。黃大想起張云生被剁掉的手指。老頭兒的賭癮很大啊,斷指之痛都抵不過心里的癢,可見張家是經常陷入這樣的窘境。
張涵翠苦笑一聲:“我平時也做一些水粉胭脂,到城里去賣。”
怪不得她身上很香哪,并且黃大都覺得那香氣脫俗,十分好聞。“好賣嗎?”
“還不錯。有些人家用慣了我的脂粉就會預定,讓我每隔幾個月送進城去。”
“哦,那也賣我一盒吧?”
張涵翠奇道:“你一個大男人,買來作甚?送意中人么?”
“我……”黃大這回腦筋轉得飛快,“送我小妹!對,她就喜歡這個!”二妹是喜歡涂脂抹粉的黃鼠狼!
在她跟了小白臉之后,就更好打扮了。
“有你這樣當哥哥的,真是福氣。”張涵翠笑了,“好,我一會兒送你幾盒。”
“不,不用,我有錢!”黃大擺手,“不過,做脂粉能賺到一百多兩銀子么?”他對這些東西沒甚印象,但大姑娘小媳婦兒都要用的東西,想來不會太貴。
張涵翠斂起了笑容。
黃大等了好一會兒,見她只埋頭做事,并不接茬,才恍然大悟:“哦,是我唐突了。”顯然這是人家**,張涵翠不肯說與外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