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龐大的人口基數,長年奔波于各地的行商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如果從未聽聞外界之事,又怎么會對外面的世界滿懷向往?人窩在自己溫暖安全的家中,怎么會有“局促”一說?
燕三郎看著她,忽然問:“涂掌柜原本不是萍鄉人罷?”
涂掌柜微訝:“你怎么知道?”
“不像。”這女子談吐有禮,氣質溫婉,倒似大家閨秀。除非這里的鄉民都是這一款,否則她與周圍應當格格不入。“另外,你腰間的平安符,我在外地看過。”
涂掌柜的腰很細,用紅繩結系著一塊圓溜溜的褐色護身符,像骨又像竹,但燕三郎一眼就能辨出這是龜甲,只是精細打磨過了。龜甲邊上還系著一個小小的玉葫蘆,瑩潤有光。
涂掌柜聞言低頭,把這塊護身符捏在手里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什么地方?”
“洪塘。”
這是燕三郎北上路程中曾經落腳的一個城池,中等規模,平民安居樂業,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少年能記得住,是因為他們抵達洪塘當天正好是端陽節,市集和街上到處都在賣這種護身符。符片材料從竹片到龜甲都有,價格也是三六九等,但一律綁著紅繩結,形式與涂掌柜腰間這枚一模一樣。
他也應了個景兒,給千歲買了一枚來玩兒,所以這會兒就能侃侃而談:“端陽節是仲夏正中,飛龍在天之時,洪塘人祭拜龜龍元祖,才以龜甲為護身符。”
“正是如此!”涂掌柜拊掌,眸光大亮,“我和外子的確都是洪塘人,十年前才到萍鄉住下。”她吁了口氣,“有空真該回去看看。”
思鄉這種情結,平時埋在心底也就罷了,突然被人牽動,那就一發不可收拾。
白小姐好奇:“你們為何選在萍鄉長住?”
“我們途經首銅山,不慎遇上攔路的盜匪,失足掉落懸崖,后被萍鄉人好心救起。”涂掌柜順口答道,“聽說這兒能進不能出,反正我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好去,見這里山水甚美,就住下了。”
“原來如此。”白小姐也聽得嗟嘆,“那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嗎?”
“記不得了。”涂掌柜搖頭,“我就記得自己從懸崖上掉下來,再睜眼已在鄉人屋中。外子事后尋到我們失足之處,那是百仞之上,以我們本事,斷然是爬不上去的。”
竹筐里的黃花菜都打好了結,她笑瞇瞇道:“今日歡喜,我給你們再做兩個菜去。”多久沒聽見“洪塘”兩字了,忽然眼前的客人就曾去過,她心底只覺親近。
“麻煩你了。”白小姐也是異士,飯量可不像尋常女子那么小,何況這兩天累得慌,吃得也多。話音剛落,她就見燕三郎一個轉身面向門外,眼中寒光一閃,半截刀鋒從袖中探了出來!
這少年有豹子一般的警覺,白小姐路上已經見識過了,這時也不由得緊張:
“怎……”
才問出一個字,她就看見黑沉沉的街心走來一物,跨進門檻。
不知從何時開始,風雨漸收。
走進來這東西形如狗、光皮無毛、長著兩個腦袋……
“奈羅!”白小姐失聲驚呼。
這古怪出現的城鎮當中,居然也有奈羅?
并且眼前這頭體積比同類還要大出一圈,趕得上成年猛虎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