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了解自己,涂杏兒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信了他的話。從前遭此變故,她一定會哭得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
可這一個輪回莫不是遭遇的事情太多,她居然沒有想象地那么悲痛,只是心底空空落落,不知所措。
她輕輕抹了抹眼角:“我有沒有求過你,帶我回家?”她在最無助也最害怕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應該是養育她十六年的家吧?
可笑的是,她曾經迫不及待要逃離那里。
“自然有的。”汪銘直聲音低沉,“幾乎每次我和盤托出,你都會這樣哭著求我。可是……”
“可是你不能離開桃源。”他頓了頓才道,“人死不能復生是世間法則,即便強求,也有限度。彌留之地將你的活動范圍限定在桃源之內。只要踏出桃源一步,你就會身化飛灰,再也、再也不能復活了。”
涂杏兒美眸圓睜,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命運:“我、我被困在桃源了?”
“彌留說,即便是他們也不能破壞天衡。你雖是死而復生的特例,也要將影響減至最小。因此,把你留在這片天地、不與外界相交是最穩妥之法。”
涂杏兒望著手中沙漏,深深吸了口氣。
“杏兒……”
“我不害怕。”涂杏兒忽然揚起微笑,“說起來我已經多活了幾百年,又是永保青春,比旁人都劃算了。唔,你能用回真面目么?”
汪銘直微怔,但很快點了點頭,伸手從自己臉上拂過。
而后,他就換了一張臉。
涂杏兒一瞬不瞬看著他,良久才笑道:“挺好,以后就用這張臉吧。”
汪銘直眼睛一亮:“那么汪銘直?”
涂杏兒搖了搖頭。興許是這兩天經歷太多,心境已然不同。
“從前,我真有點傻。”她輕輕一嘆,“要是永遠都能記得你,那有多好。”她不笨,銘哥和她交往不過半年,蜃妖卻陪伴她數百年之久。這兩人的情意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汪銘直沉默片刻才道:“其實,那個雨夜你見過我。”
涂杏兒吃了一驚:“真的?我怎么毫無印象?”
汪銘直倒出兩顆細砂,著她握在手里:“閉上眼。”
涂杏兒依言閉眼,只覺手心的砂子突然發燙,緊接著腦海眩暈,忽然有畫面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晃過。
漆黑的夜晚、曲折的山路,還有后頭咆哮的餓鬼……
尖叫聲中,她和馬車一起掉進了萬丈深淵。
銘哥好像掉出去了,不知所蹤。車廂連續翻滾,在峭壁撞上一棵小樹,卡住了。
涂杏兒被撞得七葷八素,滿面是血,叫都叫不出來,視野中只見到雨水如絲如針,從天頂毫不留情地兜頭澆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緩過一點力氣,開始大呼救命。
當然,沒人聽見。
后來小樹“咔嚓”一聲斷了,馬車再度下墜……
她隨車廂落在谷底,脖頸以下都沒了知覺。目光漸漸渙散時,她聽見有人大喊她的名字:“涂杏兒!”
有個身影疾奔而至,跪倒在她身邊,一聲聲呼喚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