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少年身邊的官差同樣被死人盯著,心里有些發毛,忍不住往邊上挪開兩步。
官差首領伸手試了試伙計的鼻息,又按了按頸動脈,嘎聲道:“糟,沒氣了。”
伙計身邊有個瓷瓶兀自滾動,地面灑落不明液體,同樣是綠色的。燕三郎嗅覺靈敏,這時就聞見了濃濃的酸味兒。
“醋?”千歲亦有所感。
這可不就是好重的醋味兒么?
但就在眾人眼皮底下,液體迅速揮發,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地面干干凈凈如水洗,一點兒痕跡都不留下。
這玩意兒留不住?官差首領臉色大變,將地上的瓶子揀起,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發現里面的綠色液體還剩些底兒,趕緊取木塞蓋緊。
另一名官差在伙計心口按了一會兒,爬起來道:“頭兒,這廝死透了。”
“晦氣!”官差頭子臉色難看,“帶回去。上頭交代了,死要見尸。”
燕三郎看著這人死相,不由得皺眉。
這是什么毒?
千歲也在問他:“燕小三,你辨認出毒性了么?”
少年搖頭。
外行只能看看熱鬧,像他這樣熟識藥理毒性的內行卻能留意到更多細節。比如,這伙計吐的沫子墨綠,顏色很深,不注意看甚至像黑色。
但他的眼白布滿血絲,這可以說是目眥盡裂造成,但其指甲蓋卻呈現暗紅,像靜脈血的色澤。
什么藥物會造成這種特點?燕三郎一時想不出。
更何況藥物曝露在空氣中不久就揮發,性狀很不穩定。
燕三郎想,可惜賀小鳶不在這里,否則她一定如獲至寶。
幾個官差去搬尸體,心頭氣不過,都朝他多踢了幾腳。這廝好難抓捕,大伙兒費一晚上功夫不說,還傷了兩個兄弟,結果這人硬是自盡,害他們回去還要受罰,這會兒真是有氣兒都沒地方撒。
官差頭子肩膀受了傷,血淋淋地。他一手捂著傷口,對少年道:“請你跟我走一趟罷。”
這邊的響聲自然驚動了明月樓的客人。傅小義等站在人群里,聞言站出來道:“我家少爺也是受害者,身子又弱,怎能跟你們去署衙!”
官差首領想到回去就要挨罵,這會兒也沒好聲氣,沖他們就是一瞪眼:“這是規矩!他是嫌犯見過的最后一人,懂不懂!”
眾人還待再爭,周圍官兵都圍攏上來。
燕三郎向他們擺手:“莫急,小義跟我走一趟,其他人留在明月樓。”
傅小義立刻站到他身邊去,兩人隨官差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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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方今日有約。
此刻,他就站在融繪堂的角樓里。持節使譚培的新宅今年才完工,新修起的角樓也作書房之用,里面收藏許多名家墨寶。
同為攏沙宗門下,譚培是端方的老熟人,七年前離山赴任,同時買下了安淶城西的這座融繪堂作為府邸。
花了幾年時間才修好角樓,恰巧端方出使安淶,他就請昔日同窗好友前來作畫題字,為自己再添一收藏。
這種事對雙方來說都倍兒有面子,因此端方也是欣然應邀。
他剛剛放下畫筆,目光不經意掃過窗外,卻一下凝住。
融繪堂的角樓連著高墻,他所立位置有三層樓的高度,自雕花小窗眺望,近處是街心人潮,遠方有鏡湖綠柳,人煙與美景俱全。
這也是譚培精修角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