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那個可憎的身影。
顏烈靠在柱上,有氣無力道:“嘉寶善,現身吧。”
吱地一聲,木門自動打開,那只豬臉夢魘走了進來,側頭看了看他。
“為什么背叛我?”顏烈知道嘉寶善只是附身在夢魘身上,本人實與夢境融為一體。
現在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魂力迅速衰竭,就像池塘里的水都被放干,連塘底那點兒泥水都快保不住了,“你不想解毒了?”
夢魘開口,聲音是嘉寶善的:“計劃有變,端方得活著。”
“計劃?”顏烈眉頭一動,“誰的計劃?”
事已至此,再怎樣謾罵也是無用,他反倒沉得住氣。
夢魘不吭聲了。它事先也未料到黑袍人驀然現身,原本幫助顏烈對付端方的計劃突遭勒令改變,它也很意外啊。
上司一旦心血來潮,它們這些做手下的就得排除萬難,沒條件的創造條件也要上。至于自己的難處,又要找誰說理去?
顏烈呵呵一笑:“你想好了,要給我陪葬?”
“你已近油盡燈枯,就算回到現實也活不下去。”顯然嘉寶善在這段時間內也是深思熟慮過了,“把解藥給我,作為交換,我給你找一條折衷的出路。”
“什么出路?”顏烈聽見“折衷”兩字,就知不祥,“我還能活下去?”
“脫離軀體,從此活在夢境之中。”嘉寶善指了指自己所占據的這只夢魘,“這人殺過許多婦孺,后被追捕至四鳳鎮,當場處決。那正好是個晚上,天狼谷派出的人手以為已經將這兇手繩之以法,哪料到此人身軀雖死,魂魄卻僥幸逃入夢境,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顏烈咽了下口水:“你讓我變成夢魘?”
“你身魂兩衰,就算能醒回去,也活不了一個時辰,用來交代后事的時間都不夠。”嘉寶善循循善誘,“與其赴死,不如留在夢境里活著,至少你還是你。我可以讓你在夢里風生水起,比其他人都更強大。”
“永困于四鳳鎮?”顏烈冷笑,“還不如一死!”那不是活著,是坐牢,還是無期限那種。
“誰說永困于此?”嘉寶善知道他的顧慮,“讓你的手下拿著你的信物,找個大城住下。只要有人氣聚集,夜里自然就形成夢境,你也可以出來活動。”
他緩緩道:“信物到哪,你就到哪。”
顏烈盯著他,默默思索其中利弊。
勿庸置疑,這是下下之策。但凡還有一線生機,他都不會跟這失信于己的嘉寶善做交易。
被病痛折磨兩年來,這個夢境反而是他最清醒的時刻。
活在夢里,說得好聽。事實上,這是被困于青冥之間,下不了黃泉、進不了輪回,只能做一個永遠徘徊在虛實之間的幽靈。
他不甘心。
宣國、攏沙宗、西邊和南邊的叛亂,弟弟的血仇……他還有這么多事情要辦,怎能壯志未酬身先死?
可是,他還能怎么辦?
就如嘉寶善所說,就算他能醒來,最多也只能再活一個時辰,恐怕后事都來不及交待完畢就要咽氣。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