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渡口都少不了茶樓。
燕三郎選了一家看起來門面最大最干凈的,見它門邊的磚頭上有一塊顯眼的黃色圓漬,就對鐵太傅道:“這一家。”然后順手在磚上又戳了兩個點兒。
他指力驚人,輕輕一戳,堅硬的青磚就簌簌掉粉。
這就做好了信號。瞅著無人注意,他們走進茶樓。
這種地方沒有包廂,兩人加了半兩銀子,挑到了靠窗邊的四角桌。
驛館里頭,不管是茶樓還是底下的茶攤子,提供的都是大碗茶。粗瓷碗比嬰兒的腦袋還大,茶水一注七分滿。這會兒已到暮春,趕到這里的人大多燎火口渴,得一口氣先灌兩大碗茶才能順氣舒坦,然后慢悠悠地開喝第三碗。
燕三郎額外要了一碟茴香豆,一碟老醋花生,兩人憑窗喝茶,都慢下來了。
現在江面已經很寬,好在河水不算湍急。有經驗的千渡人在最平靜的河灣處修起了劉家塢,塢內放船,塢外渡口。燕三郎極目遠眺,望不見對岸,只能欣賞千帆競渡。
“海事繁忙啊。”燕三郎輕聲道,“何家塢的擺渡生意可真不錯。”
大船,小船,不大不小的船,滿載來去,在河面上隨處可見。
“別忘了,這地方名作‘千家渡’。”鐵太傅笑道,“沿著蜈江,你都找不到幾個這么好的渡口了。”
“水運成本低,比陸運至少要便宜一半以上。”燕三郎點頭,“只要水情不算兇險,多數商人會選擇水運。”
這點他有發言權,燕記在衛國南部鳳崍山腹地可是吃足了水運的甜頭。
“汛期可能停航,但最多也就是半個月吧。”鐵太傅丟了顆茴香豆進嘴,“這些航線十分穩定,送貨載人,等同是千渡城的命脈。”
千渡城不僅是個四通八達的陸上樞紐,還是水運的起點,光是收買路錢都收到手軟。
當然,對官方來說那不叫買路錢,而叫作路租或者渡租。
他們聊不一會兒,外頭就有兩人進來了,東張西望,見到燕三郎目光一亮,大步往這里走來。
“少爺!”
“你們來了。”燕三郎放下茶碗,“坐。”
這兩人正是金羽和傅小義。
四周喧嘩,他們也不虞被人聽見。燕三郎向鐵太傅介紹了兩個手下,才問金羽:“來了幾個?”
鐵太傅打量眼前兩個男子,看出他們都是行伍出身,身手了得。燕時初將他們從盛邑調過來,那是早就開始籌謀山長之位。
“七人。另外幾個散落在城里,我回頭就找他們過來。”金羽笑道,“左遷也來了,他在盛邑待得實在無聊,到這里居然遇見了熟人,此刻正在前面拐角的酒攤上吃酒哩。”
“好,或有用到他之處。”左遷原是得勝王手下的大將,拼殺戰場在行,論游手好閑斗鳥逛街卻遠不如傅小義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