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拍拍老黑脖頸,輕聲叮囑:“把他安全帶回來。”說罷,后退兩步。
后頭眾弟子齊聲道:“祝馬到功成!”
巨鷹振翅而起,不一會兒化作天邊的小黑點兒。
“姓杜的倒很乖覺,這回要爭取好好表現。”千歲的聲音只有少年能聽見,“他還沒放棄爭奪山長之位呢。”
燕三郎卻輕聲道:“我不這么看。”
“嗯?”
“這個節骨眼兒上,只身犯險不是統帥所為。”少年說罷,就與文庚商量下一任計劃了。
如果杜時素行動失敗,他們將與鐸人正面交鋒。上至文庚、下至入門弟子都明白,千渡城看似無處可逃,其實真正退無可退的是青云宗。
面對鐸人步步進逼,如果青云宗選擇退卻,這片山河恐怕再沒有安寧之時。
亂世之中,拳頭硬才是王道。
當下眾人又對兵力重新布置,必須兼顧西南方向,以應對鐸人。
一通忙活,天就黑了。
燕三郎正在盤問劉記商會派來的接頭人,對千渡城的糧食和水源問得格外細致。
圍城之法,無非是斷水斷糧斷供,逼迫對方舉城投降。但千渡城這地方的確得天厚獨,它座落在水網交錯縱橫的平原上,面積只有盛邑的四分之一,水井數量卻達到了七百多口。并且其中多數常年出水,并不枯竭。
燕三郎看了看天色,西邊晚霞如血。
既然千渡城不缺水,“眼下只有斷糧一途了。”
也即是說,雙方要拼消耗。從這一點說,無疑被團團包圍的千渡城吃虧,青云宗在自己地頭上的補給不可能短缺,軍資從后方運來,源源不絕。
“千渡城本身常住人口二十萬,但商貿特別發達。”劉宗瑀的手下是個千渡通,在這里住了三十多年,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座青云宗最重要的城市,“因此外商、買辦、商隊、流民等等,至少還有十二、三萬人。對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宣國戰亂兩年有余,從前相對太平的南方也成戰場,就有許多平民不得已背井離鄉,越境越南逃走。”
燕三郎瞇了瞇眼:“千渡城接納宣國難民?”
“青云宗接納了三萬多人呢,其中超過一萬五都擠入千渡城了,剩下的……”這人聳了聳肩,“大概還在路上。”人往高處走,就算是難民也想去最富足的地方。
他的神情和語調都沒有變化,但燕三郎分明聽出他的怨尤。沒有哪個地方的百姓會歡迎難民,除了打砸搶盜的麻煩增多之外,當地人還認為他們還搶走自己的活計,使得收入銳減,嚴重影響生活。
“也即是說,千渡城里現在有三十五、六萬張嘴要吃糧。”燕三郎輕磕桌面,“另一方面,千渡城的公倉被燒,城外的糧食也沒全收回來。這樣看來,堅持半個月已是它的極限。”
“平民或有余糧,但商隊沒有、流民沒有,難民也沒有。”劉憐玉凝視著沙盤上的千渡城,“顏慶還將周邊的軍隊都收入城中,他們就算不出來做戰也得每日吃飯。”
文庚嘆了口氣,不無憐憫:“千渡城的百姓要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