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婕妤也不過就這么一問罷了,心下其實早有了計較,一時收了笑,便單手托腮,閑閑問道:“方才掃紅軒鬧得那樣兇,你分派這幾個小的各自領了差事,卻不知她們這差事辦得如何,你且挨個兒說來我聽聽。”
王孝淳應聲是,便細細將紅藥等人的表現說了,末了又備細說了幾人的來歷,卻也是不添不減,有什么便說什么。
這番話可不短,待他語罷,張婕妤也恰好將一盅紅棗茶飲盡,正拿帕子輕拭著唇角。
錢壽芳遞過一盞漱口用的溫水。
張婕妤接了,卻不及飲,只道:“她們幾個誰是誰,壽芳你來指給我瞧瞧。”
錢壽芳忙湊去近前,隔著窗紗一一點出了四人的名字。
張婕妤一面聽,一面便笑:“太后娘娘這回取的字真好,‘紅’字聽著就挺喜慶的。”
錢壽芳忙跟著湊趣:“正是呢。那‘福祿壽喜’奴婢們這幫老的都用了,太后娘娘便指了這‘紅’字,可見這宮里往后也必定紅紅火火、歡歡喜喜地。”
這等好話、吉祥話,張婕妤自是點頭贊同:“可不正是么?太后娘娘福份大,由她老人家親點的字,想必也有大福氣的。”
語畢,她便伸出一根纖纖玉指,向紅藥、紅柳二人遙遙一點,漫不經心地道:“這兩個瞧著倒是干干凈凈的。”
言下之意,就她們倆了。
錢壽芳恭聲應了個是。
交代完此事,張婕妤便有些百無聊賴,一時倦意襲來,遂掩口打了個哈欠,漫聲道:“罷了,你們都下去罷,該忙什么忙什么,我且歪一歪,不必留人服侍。”
眾人皆領命退下,唯錢壽芳略停了片刻,先拿過床小夾被來,輕掩在張婕妤的身上,又將那窗戶闔嚴,以免春風吹透,傷了主子的身了,眼見得張婕妤闔目養神,方退去外間。
掌燈時分,四個“紅”字輩小宮女便換了班,紅藥與紅柳分做一路,調去早班,床鋪也換到了朝南的墻邊,而紅棉、紅衣二人則分作晚班,床鋪換去北墻。
這一替一換之間,主子的好惡,亦是一目了然。
“嘖嘖,真是會咬的狗不叫哇。面兒上瞧著老實本分,底下那心眼子可比篩子還多。我們這些沒主意的,顯見得就不得主子的歡喜了。”紅棉將一條腿蹺在門檻兒上,“噗”地吐出兩片瓜子皮,風涼話成串兒往外冒。
若論服侍主子的本事,她自問乃是四人之中的翹楚,恨只恨主子并不賞識,她空有一身本事,卻無處施展,你教她如何不氣悶?
再一個,她也算是金海橋的老人了,四人之中本就該以她為首,可如今卻被旁人壓在了頭上,她心中自是大不平。
紅藥與紅柳正收拾鋪蓋卷,聞言俱不作聲,倒是一直安安靜靜做著針線的紅衣,將縫衣針向鬢邊擦了幾擦,柔聲勸道:“妹妹這話說得太重了。紅藥和紅柳都是溫柔和順的性子,主子看重也是該當的,不像我這樣笨笨的,不討人喜歡,那也是咱們沒福分,怨不得旁人。”
這般說著,她面色便有些黯然,嘆了一聲,重又低頭縫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