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那件事的背后,尚有隱情?
紅藥擰眉沉思。
恰此時,紅柳穿好了鞋,試著在地下踩了幾踩,猛一抬頭,正對上紅藥直勾勾的視線,她當下一怔,問:“怎么了?”
紅藥驚醒過來,忙掩飾地抬手撫鬢,一面便笑:“沒什么的。”
說著便放下手,順勢向她足下指了指:“就覺著這鞋怪好看的。”
“是么?”紅柳并不曾起疑,淡笑著看向腳下:“前兒正好鞋壞了,就換上了。”
見她行動如常,紅藥膽子大了些,干脆做戲做足,盡可能表現出羨慕的模樣來,問:“這鞋繡工真好,是你自己做的么?”
“不是的,上個月主子賞的。”紅柳不在意地道,語氣平實,并無炫耀之意。
紅藥點了點頭,面上羨色愈濃,心下卻覺出幾分異樣。
這大陰天的,又是連日落雨,換新鞋作甚?
不怕弄臟么?
且紅柳今日這話也多了些,全不似她平素鮮言寡語的模樣。
“若不是前頭那雙委實穿不得了,我也不想這時候換上新的來著。”紅柳淺笑著道。
這話說的,越發多余了。
紅藥滿心狐疑,險些連面上神情也維持不住,忙又假裝低頭整理衣裳,待面色復歸如初,方抬頭笑道:“何時主子也賞我雙好鞋穿穿就好了。”
“趕明兒當好了差,也就有了。”紅柳淡淡地道。
紅藥不敢再兜搭,只含笑不語。
便只這幾句話往還來去,她便已滿手潮汗,好懸不曾露了餡。
原先看那伶人在戲臺子上唱戲,也并不覺得如何難,如今輪到自己“粉墨登場”,她才知有多不易。
真真太難為人了!
神情、語氣、動作都得接上,腦瓜子還得不停地轉,她應付起來很是吃力。
所幸紅柳似亦有心事,倒未察覺她的異樣。
而即便如此,紅藥仍生出了一絲怯意。
前世熬過宮里那十八年,她所恃者,一為謹慎,二則,便只一個“巧”字。
后來她離開玉京城,前往嶺南,彼處民風彪悍,耍心眼那套根本吃不開,她于是越發活回了頭,打架罵街樣樣來得,反將宮里的作派給丟開了。
而今,六十年過去,重回舊時光陰,她不僅生疏,且亦老大不自在。
罷了,往后還是以裝傻為上。
紅藥暗自忖道。
“往后你得的鞋,沒準兒比我的更好呢。”紅柳語聲再響,似帶幾分寬慰之意。
在紅藥聽來,這仍舊是挺多余的一句話。
她不敢再吱聲,只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