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馮尚宮立時便知,張婕妤這是還沒死心,欲用那些個月例銀子,換取一個去行宮伴駕的可能。
論心思,倒也精巧,只可惜,精巧錯了地方。
啜了一口茶,馮尚宮暗自搖頭。
怪道這位婕妤娘娘如今還在金海橋廝混呢,果然的,眼色不濟,耳力亦欠佳。
望著眼前這張煙視媚行的臉,馮尚宮心里,倒生出幾分憾然。
不說旁的,只說這容顏姿色,張婕妤便去了那東、西六宮,亦毫不遜色。可嘆的是,心勁上到底差了一分火候,縱使有幾分聰明,亦是那丈八的燈臺,只照得見外頭,卻照不見足底的那一點兒燈下黑。
“還要請馮尚宮替妾向皇后娘娘分說兩句,實是妾亦有不得已的苦衷。”張婕妤語聲哀婉,神情凄迷,那一番情辭切切,極令人動容。
然而,馮尚宮早得了示下,見此情形,也不過暗嘆一聲罷了。
這位婕妤娘娘約莫以為,后頭有個惠妃頂著,就能背靠大樹好乘涼,殊不知,正是因為有了這棵大樹,皇后娘娘才會下此重手。
不過走丟了個宮女罷了,這宮里每天還死人呢,若次次行此重典,后宮還不得空了?
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皇后娘娘責的是張婕妤,真正要對付的,卻是惠妃。
這其中干系,千絲萬縷,張婕妤位份太低、眼界亦狹,自是參不透。
“婕妤娘娘恕罪,您這話,奴婢可不敢往上回。”馮尚宮客客氣氣地躬了躬身,回絕得卻極干脆。
張婕妤一怔。
這也答得太快了罷?莫非,她并不知曉自己與惠妃娘娘的關系?
忖度片刻后,張婕妤索性便將話挑明:“皇后娘娘一片錯愛之心,妾自知曉。只是,妾前幾日才應下惠妃娘娘,要親去北織堂奉上半個月的經書,卻是不好食言的。如今妾就想著,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將兩邊皆圓滿過來,若不然,妾可真是……”
她輕咬嘴唇,不肯再往下講,面上滿是為難。
見她執迷不悟,馮尚宮自不會點破,更不會與她強項,便微笑道:“既是如此大事,奴婢就更不敢專擅了。婕妤娘娘還是將實情具一條陳,送去坤寧宮便是。”
滴水不露的一番話,卻是咬死了不肯從中轉圜。
張婕妤將帕子掩了面,目中飛快劃過一絲訝然。
她連惠妃娘娘都抬出來了,馮尚宮卻還是如此態度,難不成……
她忽地白了臉。
在宮里混了這么些年,她絕非愚頑之輩,此時終是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咬碎一口銀牙。
不必說,定是惠妃娘娘那里出了事,否則,便瞧在惠妃的份上,馮尚宮也不會將話說得這樣板正。
一念及此,張婕妤那一腔的雄心壯志,登時便煙消云散。
若是連惠妃娘娘也指望不上,則這偌大的后宮,便再無可助她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