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早膳便備好了,張婕妤心緒不佳,始終打不起精神來,只略動了幾筷子,便命人抬了下去,正想命劉喜蓮進屋捶腿,忽聽簾外芳月稟報:“主子,才王公公使人傳話,說是尚宮局的人正往這里來呢。”
張婕妤一驚,手中紈扇“啪”地一聲便落了地。
怎么尚宮局又來人了?
這是盯著她這只小螞蟻踩上癮了么?
怔了好一會兒后,她方喃喃道:“這一回,不知又要治我哪一宗罪了。”
話一出口,她立覺不妥,忙惶然四顧。
好在她聲音極低,屋中又只錢壽芳一個人服侍,倒也不虞有人聽見。
錢壽芳彎腰將扇子拾起來,輕輕擱在案上,低聲問:“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頭瞧瞧?”
張婕妤一臉恍惚,像沒聽見。
也不怪她如此惴惴,委實是皇后娘娘前番懿旨,罰得過于重了些,張婕妤一直便沒緩過來,如今這才過了三天,便又來了人,她自是擔心。
見她一徑坐著發呆,錢壽芳便又將聲音拔高了些,道:“主子,可要梳頭換衣裳?”
此一問,終是令張婕妤如夢初醒,下意識便往身上看。
說來也巧,她今日穿的正是宮里新裁的夏衣,上身是水綠底彩織寶相花香云紗通袖襖兒,下系著月白暗銀竹紋挑線裙,鬢橫金雀釵、耳著明月珰,通身上下無可挑剔。
她微松了口氣。
外客登門,妝容衣飾皆須得體,這也是宮規里明明白白地寫著的,如今看來,至少這一點她還是做到了。
錢壽芳此時也正端詳著她,片刻后,便半是寬慰、半是肯定地道:“依奴婢瞧著,主子如今這樣便極好,只消稍稍抹些胭脂便行了。”
張婕妤面色蒼白,確實需要勻個面。
“便這么著吧。”張婕妤笑了一下,面上愁色卻仍未散。
錢壽芳上前去開妝匣,將胭脂并唇脂皆捧了出來,一面又問起第一個問題:“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頭迎一迎?”
張婕妤這一回總算聽見了,想也不想地道:“也好,你去便是。”
一壁說話,一壁便坐去鏡前勻面。
錢壽芳應聲是,便挑簾出了屋,招呼著芳月一同出去了。
張婕妤獨坐鏡前,仍舊有些七上八下地,將那胭脂膏子并唇脂略點染了一回,便再坐不住,只得站起來在屋中踱步。
俄頃,簾外忽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旋即響起芳月氣喘吁吁的稟報:“回主子,錢管事叫奴婢來與您說一聲,來的是尚宮局的林司簿。”
“司簿?”張婕妤輕聲重復了一句,旋即便松開了眉心,提聲道了句“知道了”,又吩咐:“去把劉喜蓮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