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出了那人的聲音。
是紅菱。
那兩聲“紅藥”,正是紅菱平素喚她的聲氣。
而再細想,三更半夜之時,能夠無聲無息出現在紅藥床邊的,除了與她同住的紅菱,還能是誰?
紅藥漸漸停下動作,蹙眉沉思。
這大半夜的,紅菱一個人偷跑出去,是去做甚?
前世時,紅藥亦知她心機深沉,是個很難對付之人,而如今她方知曉,這紅菱不僅有心計,還有秘密。且觀其行徑,這秘密只怕還是什么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要不……去里屋瞧瞧?
紅藥手一抖,險些被自己這念頭給嚇暈過去。
她莫不是瘋了罷?
這大半夜的,不說老實呆著,竟還敢往外跑?是嫌命長么?
她暗自搖頭,欲將這念頭拋下。
可越是如此,那念頭竟越是強烈,最后便成了那水里的葫蘆瓢,這頭按下,那頭便又浮了起來。
掙扎了片刻,紅藥終是咬牙爬了起來。
就看一眼,看了就走,只消快去快回,想來應該無事……的吧?
紅藥暈暈乎乎地想著,連襪子也忘了穿,赤足便踩上了磚地。
又硬又涼的地面,直激得她打了個冷戰,腦中反倒又明白了些。
抄起地上一只小杌子,權作武器給自己壯膽,紅藥拿出前世與潑婦打架的氣勢來,大步行至簾邊,貓腰鉆了進去。
至于為何貓腰,紅藥絕不會承認她腿軟。
總歸進屋就是了,姿勢如何,并不重要不是?
進得屋中,紅藥緩了片刻,方直身而起,轉首四顧。
里間也安了一扇窗,月光涌進來,照得紋帳一片慘白。
仗著那不多的一點血勇,紅藥拉著架子、打著擺子,一小步、一小步挪至帳前,隨時做好轉身逃跑的準備,顫著手便要去掀帳門。
就在手指離著帳門只有一線之際,一個念頭,陡然劃過她的腦海:
這帳門上頭,會不會有機關?
紅藥心一顫,手便僵在了半空。
這念頭是如何冒出來的,她不知道,然而,再仔細琢磨琢磨,卻是越想越有道理。
前世宮里那十八年,她見過太多心細如發之人,紅菱更是其中翹楚。
這細心的、藏著秘密的紅菱,會這樣放著自己的屋子不管,便大大咧咧地去了外頭?
應該不會。
不,是肯定不會!
紅藥連牙齒都顫抖了起來,像被那月光燙了一下似地,飛快地縮了回手。
前世的紅菱便已然讓她吃不透、看不懂了,這一世,其行止之鬼祟、舉動之怪異,越發透出一股子詭譎,讓人心底發憷。
絕不可調以輕心!
紅藥往后退了半步,想了想,索性也不去碰那張床,只圍著床打個轉,在另一側停了步。
從這個位置,能夠清楚地看到帳中情形。
是空的。
紅藥略略放下了心。
可再下一息,她的心便又提了起來。
她可得動作快些,莫要與返回屋中的紅菱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