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體乾簡直心痛得要死,偏又說不出不買的話來。
站在樓上的許承祿見狀,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翹,想了想,掉過臉來就向建昭帝告黑狀:“老爺您瞧,老潘連這點兒錢都舍不得花,真是的,演個戲都演不好。”
建昭帝也早瞧見了,“唔”了一聲,笑而不語。
他知道潘體乾不僅摳門兒,還貪財,光是大宅子就買了不下五套,有幾個不怕死的御史還參過他。
那又如何?
建昭帝樂意啊。
沒有錯處的官兒不是好官,唯有這種渾身都是毛病的,用起來才順手不是。
建昭帝笑瞇瞇地看著,一點兒不著急。
樓下花攤前,潘體乾雖極不情愿,卻也不得不迅速把錢付了,提起花籃往純鈞手上一扔,低聲道:“過去瞧瞧。”
語聲未落,徑直向瑞林雜貨鋪走去。
純鈞一手提花籃,一手扶紅藥,三個人如閑逛似地便進得鋪中。
里頭買東西的人不少,潘體乾往四下一掃,便見方才那幾人正往內室去,那門前豎著一面紙牌,寫著“閑人免入”四字。
他若無其事轉身步出鋪面兒,向樓上打了個手勢。
樓上的許承祿立時會意,轉身稟報建昭帝:“老爺,那幾人去后院兒了,老潘要繞過去瞧瞧。”
停了停,又低聲道:“純鈞武技很高,老爺放心。”
那小宮女不是什么要緊人物,可若是死在了今日,他和潘體乾就落了面子了,老潘他管不著,他自個兒卻丟不起這人。
總得全須全尾把人送回宮才成。
建昭帝低聲“唔”了一聲,表情十分凝重。
那些人居然去了瑞林雜貨的后院,卻不知是去做什么?又是何等來歷?
而在店鋪中,紅藥在純鈞的陪伴下,正與個小伙計說話。
那伙計也就十來歲,口齒靈便得很,將鋪子里的東西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紅藥耐下性子聽他說完了,便隨意指著一塊半透明的四方物件兒道:“把這水晶皂角拿來我瞧瞧。”
她現下已然明白,她就是來幫著潘、許等人演戲的,若是進來就走,這戲就太假了,故才隨口說了一句。
不想,那小伙計聞言,卻是有點發呆,好一會兒后,方抓著腦殼陪笑道:“姑娘您說的可是肥皂?”
說著還伸手指了指。
紅藥怔了數息,方才明白過來,自己居然走了嘴,說出了肥皂前世的名目。
她心頭一凜,忙改口道:“哦,對,對,就是肥皂。我瞧著這東西像水晶似地,就給起了個綽號,在家里叫慣了,到了外頭也這般說。”
又拉了拉純鈞,打了個眼色,笑道:“你說說是不是這樣兒的?”
純鈞反應極快,立時接口道:“就是啊,我們姑娘最喜歡給這些物件起名兒了,不是我說,水晶皂角可比肥皂好聽多了。”
一番話算是圓過了場面,那小伙計也沒再多問,上前拿起肥皂,賣力推銷起來。
這是個貴重東西,能買得起的不多,做成一筆他都能抽頭。
這一刻,他們皆不曾注意到,角落里有個戴檐帽的少年,正一臉震驚地僵立著。
水晶皂角?
這名字他已有許久不曾聽見了。
不,應該說,自重生之時起,這世上,便再沒了水晶皂角。
只有肥皂。
他娘親定下的名目,就是這個。
誰也休想改!
可是,那個聽來很柔嫩的聲音,卻說出了它前世之名。
徐玠悄然回首,目之所及,是兩個少女的背影,一高一矮,一素一華,方才叫出“水晶皂角”的,便是身量稍矮、穿著華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