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只消將幾千個字不斷地排列重組,便能敷衍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描畫出一個又一個瑰麗的世界。
她深知,那豐麗華美的天地,終她一生,亦無法抵達。
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也正因其虛渺、其華美、其絕妙,才會令她如此沉迷,難以自拔。
縱使身當泥濘,翻開話本子時,她能夠掙脫那凡俗桎梏,飛舞于那片無垠的世界,自由自在。
那是她此生最為肆意暢快之時。
身雖受縛,心卻如蝶。
或者,便如話本子里所說的那樣:
自由而豐富的靈魂,遠勝過這世上的一切。
所以,她愛話本子,甚于生命。
也所以,為了話本子,她要幫著徐玠救大齊。
“說罷,我該如何去做?”紅藥轉過頭,眼巴巴地去看徐玠,像一個等待著吃糖的孩子。
看著那雙明亮而又清澈的眸子,徐玠心頭登時軟了軟,一句“算了,不用你幫了”險些便脫口而出。
然而,再下一息,凜冽的北風刮骨透心,一瞬間,便將他帶到了前世的遼北。
那些在冰天雪地里逃命的百姓,那些鮮血與兵戈,在他心上烙下了一個個的疤,每一觸碰,都會鉆心地疼。
他在這疼痛中清醒了過來。
而后,心硬如鐵。
“多謝你。”他正色望向紅藥,驀地躬腰,深深施了一禮:“多謝顧管事愿意助我,我代遼北百萬軍民、代大齊流離失所的百姓、也代我東平郡王府闔家老幼……多謝您。”
微沉的音線中,有一些竭力壓抑的情緒正噴薄而出,那聲音便也因此而顫抖起來。
紅藥坦然受了這一禮。
為了話本子,她也是拼了老命了,畢竟,誰也不知往后的路會如何,受這老頭兒一禮,該當的。
然而,當徐玠直身而起時,看著他微紅的雙目,以及眼角隱約的水光,紅藥到底還是詫異了起來。
這怎么就哭上了?
她都答應幫他了,他怎么還哭?
尚未待她想明這其間的因由,徐玠已然搶先開了口:
“如今還要勞您的駕,與我仔細說說宮里的情形,尤其是那些與前世不同的變故,以及這些變故都招致了何等因果等等。再一個,您既是重活了一世,想必心性較之從前更勝,或許您也發現了一些與前世不同的東西,這些也要請您詳告。待您說完了,我再依據實情制定計劃,并請您幫忙。”
恭恭敬敬地語罷,徐玠便示意紅藥坐于階前,又轉回屋中,也不知從哪里尋了只瑪瑙盅兒,重沏上熱茶,雙手奉予了紅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