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之再度,紅藥終是乍著膽子,再次偷眼覷瞧,卻見吳嬤嬤一臉地溫柔,那個笑仿佛只是紅藥的幻覺。
看錯了?
紅藥只疑惑了一剎,便堅定地否去了這個猜測。
她斷然不曾瞧錯。
縱使眼神再不濟,如此近的距離,亦足夠她看清對方的一舉一動。
吳嬤嬤就是那樣笑了。
可是,為什么呢?
這位吳嬤嬤不是最講規矩的么?
前世時,紅藥半推半就地被紅菱陷害,有一多半兒的原因,便在吳嬤嬤身上。
在她的記憶中,吳嬤嬤是個循規蹈矩、嚴厲刻板之人,一行一止像是拿尺子畫出來的,端方到了骨子里,一點情面不講。
彼時的紅藥,其實有些怕她,是故,她寧愿去司苑處看花看草看泥巴,亦不想與吳嬤嬤這老古板日夜相對。
然面,此時所見,卻顛覆了紅藥前世的印象。
難不成,這位吳嬤嬤竟也是個內里藏奸之輩,就像紅菱那樣?
“你走吧。”耳畔倏地傳來一聲輕語,紅藥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她如夢方醒,偏頭看去,便見那小宮女正將手從她衣袖上拿開,又悄悄沖她打個眼色,口中厲聲道:“今日之事,不許外傳。”
紅藥怔得一息,忙點頭應是,扭臉再瞧時,卻正正撞進吳嬤嬤淡漠的眼神中。
那是居高臨下、高不可攀的一睇,雖二人離得極近,可那一眼卻像從極遠之處而來,迢遙得仿佛她們隔開了兩個世界。
看起來,這其實是吳嬤嬤的意思,只她不愿開口,偏要那小宮女來說。
派頭倒是不小。
紅藥甚覺可笑。
這位吳嬤嬤顯是把自個兒當主子了,高貴得很,仿似與紅藥多說半個字,便是自降身份。
什么玩意兒!
紅藥低頭翻了個白眼,抬起頭時,面色如常,向三公主端端正正屈膝一禮,然后掉頭便走。
老娘還不伺侯了呢。
“跟誰學的規矩。”身后傳來一聲清冷的低語,不疾不徐,全無責怪之意,像是懶得與紅藥這樣的低等婢仆計較。
紅藥牙都酸了。
哎喲喲,這一位還真把自個兒當主子了呢,只可惜,好景不長,您老也張狂不了幾日了。
一路咬著牙根兒回到角門處,紅藥這廂方一站定,那廂街角便現出了紅菱的身影。
看起來,她這次漫長的“出恭”,終于結束了。
紅藥彎眉一笑。
“我來得遲了,勞你等了這樣久。”紅菱打老遠便笑著致歉,清秀的臉上掛著汗珠,面頰紅撲撲地,一路走一路還拿帕子扇著風。
紅藥搖頭道了句“無事”,又攏起衣袖問她:“你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