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了這些,二公主便似是沒了興致,揮退了紅藥等人,只幾個主子并掌事留在了正殿。
自這一日起,紅藥的灑掃差事,便此告一段落,吳嬤嬤將她與紅菱分在了一個班,而兩個人的第一樁差事,便是值宿。
也就是自彼時始,紅藥方才知曉,公主的日子,亦自艱難。
三公主睡得很晚。
一如前世傳言。
每晚換班時,紅藥總能瞧見,那個瘦小的身影,便伏在那張格外長大的書案前,埋頭寫著功課。
而那書案上堆積的紙頁與書冊,亦總是堆得高高地,從不見減少。
吳嬤嬤每晚相陪,夜夜不輟。
三公主寫字時,她磨墨裁紙、洗濯筆研;三公主擺弄算籌時,她便剪燭捧燈、端茶送水。
而當三公主終于做完了功課,吳嬤嬤便會親手為她洗漱換衣,服侍她上榻,輕輕哼著兒歌,哄她入睡,最后才睡在旁邊的美人榻上。
每個晚上,這樣的情形都在重復。
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像是便拿漿糊粘起來的,時刻在一起,從不分開。
偶爾有那么幾回,紅藥曾察覺到小小女孩投來的視線,怯怯地、軟軟地,像兩羽帶著期盼與好奇的輕鴻,小心翼翼地飄了過來。
而每當紅藥抬頭回望,那輕鴻便會飛快躲開,留給她一個慌里慌張的背影,以及夸張而凌亂的紙張翻動聲,似是在告訴旁人,本宮做功課呢,沒走神兒。
數次之后,紅藥便被告知,每天晚一個時辰上差。
那個時辰,三公主通常已經睡下了。
“聽說你最近總頭暈,這一個時辰便由得你好生休息,休息好了再來值宿。”知會紅藥的,自然便是吳嬤嬤了。
她一臉地意味深長,仿佛發現了什么秘密,口中卻發出輕輕的嘆息:“你這孩子也是,何不早些告訴我,偏要自個兒強撐著,幸得紅菱提了一嘴,我才知道你身子不爽利。”
她搖著頭,看向紅藥的視線中,破天荒地帶上了憐惜:“咱們也算一處當差,往后有話你直管說,莫要生份了才好。我還指望著你們兩個長長久久地陪著殿下呢。”
言下之意,紅菱乃小人,而紅藥若是將她算計走,則有可能成為三公主的親信。
紅藥聞言,喏喏應是,硬是不接她的話茬。
傻子才上當呢。
如此明顯的挑唆,她再笨也瞧得出來。
更何況,無論她言語與否,只要一轉臉,吳嬤嬤便能再編出一番話來,去挑撥紅菱。
既是如此,紅藥便也懶得廢唇舌了,愛什么是什么吧。
浹旬后的大雪節氣,眼見得紅藥與紅菱一個裝傻、一個充楞,不僅沒斗起來,竟還頗為交好,氣恨不已的吳嬤嬤便再生一計,將余喜穗又給提拔進了內殿。
短暫的平靜日子,自此被打亂。
余喜穗遠不及紅藥與紅菱沉得住氣。
自進入內殿后,她便想盡一切辦法往三公主跟前湊,而噦鸞宮的平衡,亦從此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