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一名小宮人在外稟道:“啟稟太后娘娘,柳夫人求見。”
“快請柳夫人進來。”李太后一下子睜開眼,面上有著幾分急切。
如今,柳娘子有誥命在身,自是當得起一聲“夫人”的。
柳娘子進殿時,裙角上猶有寒意,鬢邊亦懸著幾粒晶瑩的水珠。
“外頭雨大,有勞柳夫人跑了這一趟。”一俟她進來,太后娘娘便當先說道,語聲中再不復方才淡然,而是頗為溫和。
柳娘子忙謝了一聲,便開門見山道:“太后娘娘,三殿下額角的傷乃是外傷,并不曾傷及骨頭,血也已經止住了。”
說到此處,清緩的語聲忽一頓,半抬了頭,往寶座的方向投去一瞥,一臉地欲言又止。
太后娘娘見狀,心底里嘆了一聲,抬手揮了揮。
滿殿婢仆立時退去,吳、余二人亦被帶走了,只程壽眉一人侍立在側。
“說罷。”太后娘娘再度闔上了眼睛。
事實上,她已經猜到柳娘子要說什么了。
“三殿下的外傷其實不打緊,倒是她心里的癥候,委實不輕,若再經年累月地下去,殿下年紀還小,只怕打熬不住。”
果然,柳娘子接下來所言,與太醫們之前的結論完全一致,只是她說的情形,又更嚴重了一些。
這也是可以預料的。
心情長期郁結、且始終不得紓解,便是大人也受不了,何況才八歲的孩子。
而李太后想聽的,顯然并非這些。
她目注柳娘子,滿是滄桑的眸子里,有著一絲隱約的期盼:“還要請問柳夫人,這個癥候,可有法子治好么?”
柳娘子輕聲道:“不瞞太后娘娘說,這個癥候,有些棘手。”
太后娘娘眼睛一亮。
棘手?
這是否表明,此癥候并非不能治,而只是不容易治而已。
“依妾身淺見,三殿下這個癥候,實則不該拖到這個地步的,簡言之,三殿下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說這話時,柳娘子的面色十分肅然。
這是她近段時間來查閱典籍、細加辨析、反復推導后,得出的結論。
身為醫者,她天然地對三公主這種病癥感興趣,早在徐玠與她初識之時,她便曾聽過只言片語,而方才,她親身見到了三公主,診其脈、觀其色、察其情,再結合進宮后得來的各方消息,方才如此斷言。
“此癥候,分為先天與后天兩種。先天者,胎毒侵腦、藥石罔效,從幼時至成年皆如癡似傻,吃飯穿衣這樣簡單之事亦做不好;而后天者,則是因種種原因不與外界接觸、或少與外界接觸,進而對外界厭煩、懼怕或漠然,最終閉合心神所致。若好生疏導,,還是能夠有起色的。”
柳娘子的聲音很輕,然那語中所蘊含的強大自信,卻令太后娘娘動容,她忍不住問:“那依你之見,三丫頭這是……”
“后天所致。”柳娘子肯定地道。
太后娘娘心頭一喜:“那就要有勞柳夫人了。”
“太后娘娘說笑了,雖妾身說有法可治,不過,那治病之人卻非妾身。”柳娘子含笑說道。
太后娘娘怔了怔。
柳娘子也不賣關子,起身上前,細細地說起了一番話。
不知何時,雨漸漸地停了,一輪久圍的明月破出重云,素華清冷,為這座華麗的皇城,鍍上了一層銀霜……
半個月后,三公主額角的傷疤,便淡得只剩下了一點微痕。
太后娘娘足賞了兩匣子的“玉容膏”,令得她的傷口愈合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