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劉氏過壽,更有三公主駕臨,本該歡喜才是,如今卻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給毀了,常氏委實是不落忍。
劉氏轉眸望了她一眼,目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欣慰。
此事就是個燙手山芋,里頭纏雜著好些人,一個處置不當,便要生出麻煩來。而常氏卻主動站了出來,這便是她身為世子夫人該有的擔當,劉氏對這個兒媳自是大為滿意。
她拍了拍常氏的手,和聲道:“罷了,這事兒還是為娘出面罷。若我有一時顧不到的地方,你便幫著周全周全。”
這卻是擺明了給常氏作臉,幫她立威呢。
常氏心下感動,還想再說些什么,劉氏抬手止住了她,復又轉向江、許兩位媽媽,面色微沉,語聲亦變得冰冷:
“你們兩個現就拿著我的腰牌去查,凡陷在今日這事兒里頭的,憑他是誰、憑他有天大的臉面,一律闔家發送去莊上,十年內不得回府。若有不服的,先打五十軍棍;再有不服的,抄家論處。”
常氏聽得眼皮直跳。
劉氏這招可真夠狠的。
細說來,國公府這些世仆,個個皆是刁奴,暗地里不知刮了多少油水,若只挨打,他們可能還不怕,但若是抄家,那就是在要他們的命。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些人精明油滑,自是曉得權衡利弊。
此時,劉氏語聲再響,比方才更為冷厲:“芙蓉和芍藥兩個,勾結外人、賣主求榮,咱們家斷容不得這樣的人,都按逃奴處置了。至于她們的家人,國公爺軍中正好缺人手,便都送去勞役吧,往后也別回來了。”
許、江二人聞言,俱皆變了臉色。
依大齊律,逃奴是要處死的,亦即是說,芙蓉芍藥已是必死無疑。
而這還不算,她們的家人也要受其牽連,被罰去軍中服苦役,那也是隨時會丟命的。
為了區區五十兩銀子,自個兒死了也就罷了,卻還帶累得闔家搭上性命,何苦來哉?
兩位媽媽不約而同地嘆息著,領命去了。
劉氏吩咐完了,一時也有些累,常氏忙替她斟了盞茶,一面便問:“母親,蘭心那里,該怎么辦才好呢?”
有句話她沒挑明。
若今日之事得成,殷巧慧一死,那就是一死百了,是斷然查不到章蘭心頭上的。
畢竟,這位殷在姑娘本就有點瘋瘋顛顛的,且事發時小紅并那個媽媽根本不在場,芙蓉、芍藥就更不會往自個兒頭上套繩套了,屆時定會以意外收場。
其后,章蘭心亦可如愿嫁入國公府,皆大歡喜。
可偏偏地,殷巧慧被顧典事救下,更有大堆宮人親眼目睹,這事兒便有些不好處置了。
聽得常氏所言,劉氏靜默了良久,方答非所問地道:“我如今便與你說實話罷。那死掉的殷將軍寫來的信,我也瞧過。他在信里含糊地說大姑娘——也就是慧娘——有些病癥,他其實是想把二姑娘嫁過來的,沒成想一場大火,活下來的卻偏偏是慧娘。”
常氏先是一怔,旋即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怪道國公爺當初接了信便匆匆趕去殷家,卻原來是為著此事。
劉氏緊接著又道:“老爺打聽到,慧娘還有個族兄在外求學,三年前的大火他沒趕上。他是殷家如今唯一活著的男丁,老爺就想找著他,當面把親事退掉。我也覺得,這才是最好的法子,總比暗地里弄手段強些。”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面色微黯:“蘭心這孩子,也太急躁了些。這話我沒法兒明著與她說,她也不來問我,反還自作主張,唉。”
話說到此處,常氏也自嘆惋。
章蘭心確實是操之過急了。
國公府是怎樣的人家,她理應比誰都清楚。
讓殷巧慧無聲無息地死去,法子多得是,可國公府并沒那么做,卻也不肯讓殷巧慧與蕭戟完婚,這便表明,他們有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