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落上湖面,碎金般的光點班駁閃耀。
紅藥卻覺得冷。
她哆嗦了一下,擱在膝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
一瞬間,她似是重又回到了那個月色慘白的夜晚,眼瞧著一老一少兩個宮女拿著刀,剖開了陳長生的尸首。
縱使見慣宮中詭事,那血腥而恐怖的一幕,亦仍舊讓她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她最終選擇了遺忘。
以一種刻意的態度,將這件事,以及其他更多的秘事,鎖進記憶的匣中,任由它落了鎖、積了灰,再也不去觸及。
“紅藥,莫要再想這些了,好么?”耳畔有柔和的語聲滑過,好似那煙波湖上使人微醺的風。
紅藥的身子震了震,思緒自回憶中回轉,轉首顧視。
那個春風般溫柔的少年,正前傾著身體,專注地看著她,清幽的眸子里盛滿了關切,卻沒注意到,他那竹青色寬袖的一角,已然浸在了茶盞中。
紅藥忍不住微笑起來。
“我現在已經不怕了,。”她啟唇道。倏然放松的心緒,令她的語聲也變得輕緩。
她抬起手,輕輕掠了掠發鬢,鑲著銀紅寬邊兒的衣袖之后,是一雙彎起的明眸:“那天我也就瞧見了這么一點兒。后來她們是如何做的,陳長生的尸首里頭又藏著什么,我也不知道。”
自石畔拾起長竹竿,紅藥轉眸目注前方湖面,神情悠然:
“如今,那個老宮人正在景仁宮當差,想來她還不至于拿這話誆人。那個向采青眼下就在你家。只方才我也說了,她的身形氣韻沒變,就是長相不大對。許是易了容罷。”
說到這里,她再度望向徐玠,展顏而笑:“當然,也可能我到底記錯了,這我也沒個把握。總之,我覺著這事兒挺要緊的,就先與你說了,往后該怎么著,你自個兒看著辦就是。”
“嗯,我知道了。”徐玠漫應了一聲,眸光仍舊在紅藥的臉上打轉,似是猶不放心。
紅藥斜睇他一眼,“噗哧”笑了出來:“你老盯著我瞧作甚?”
“我怕你害怕。”徐玠認真地看著她。
紅藥被他說得有些不自在,微眄了眸,卻又忍不住從眼睫底下瞧他。
俊美的少年仍癡望于她,渾不知那一角袍袖已然喝飽了茶水,顏色都變了。
紅藥翹起了唇角。
這樣,也很好。
她轉過頭,長長的青竹竿拋進湖面,碧水藍天,有白鳥振翅飛過,煙波如鏡、照影成雙……
建昭十六年的春天,不只那天兒暖得早,喧囂熱鬧亦層出不窮,生像是要將這春暖烘成暑熱。
太后娘娘壽誕后不久,玉京城便又有傳出了喜訊:
皇城又添丁了!
便在二月下旬,皇后娘娘產下一子,母子皆安。
這消息一出,整個京城都歡騰了起來。
皇后已然生下兩個小皇子了,建昭朝國祚安穩,自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