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壽宴,大半個京城的貴人都會來,這說出去得有多體面?便是他們這些下人,也覺著面上有光。
因王長子夫人潘氏身子漸重,操持這等大宴委實吃力,朱氏便命二夫人蘇氏從旁協理,三夫人安氏、四夫人寧氏亦領幾樁閑差,幫點兒小忙。
至于紅藥,因她尚在新婚之際,朱氏便很體貼地沒拿這些瑣事煩她,只笑著讓她“早些生個大胖小子”。
此外,許是朱氏大好之故,朱氏還變得大方了,竟拿出好些頭面賞人,滿府里的女眷皆有,便連客居的安三娘也得著了一份兒。
說起來,將安三娘接進府中小住,還是安氏的請求。
王府近來事繁,安氏自也不得閑。她怕壽宴前后顧不上這個娘家三妹妹,遂求得朱氏首肯,提前把人接了過來,也免得到到時候再手忙腳亂地,萬一有個差池,反為不美。
是故,紅藥最近每日定省時,皆能見著這個容貌與徐婉貞不相上下、刁蠻亦與之差相仿佛、粗魯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安家三姑娘。
卻也僅止于此。
安三娘從不拿正眼瞧紅藥,紅藥亦鮮少對她假以辭色。
事實上,能被安三娘看在眼里的,也就朱氏并她那幾個嫡親的兒女,就連自家大姐安氏,安三娘也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倒是對徐家幾位爺,她頗為上心。
只可惜,長在寧萱堂走動的,只有二爺徐肅;偶爾有那么一回,王長子徐直會來坐上片刻。
至于三、四、五幾位,通常只有在堂下站腳的份兒,亦是沾地即走,絕不逗留。
因為朱氏討厭看見他們。
約莫他們也不大高興瞧見她。
倒是安三娘,朱氏待之甚厚。
紅藥猜測,朱氏許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個親閨女的影子,所以才會加以青眼。紅藥每每去請安,皆見安三娘與徐婉貞分列左右而坐,如兩尊門神一般,拱衛著近在咫尺的朱氏。
在東平郡王府后宅,近朱氏之位就座,這可是絕大的殊榮,如紅藥這樣的庶子兒媳,能有個座兒就不錯了,往前湊半步都是難的。
這一日,紅藥晨定完畢,回影梅齋略作收拾,正欲取些針線來做,忽見東梢間門簾一挑,荷露捧著只朱漆描金妝匣走了出來,屈膝道:
“太太,方才拾掇里頭的多寶閣,婢子見這套紅寶石的頭面還沒收起來,還要請太太的示下,這套頭面是收在庫里還是怎么著?”
紅藥聽得一怔,旋即便想起,這匣中的紅寶石頭面,正是朱氏前些時候賞的,當時她正忙著翻曬冬衣,只掃了一眼便命人先擱下了。
“拿來我瞧瞧。”她一時來了興致,隨手將針線笸籮丟在一旁,起身行至青玉案邊坐了下來。
荷露忙走過去,輕輕啟開匣蓋兒,細聲道:“婢子方才粗粗瞧了一眼,那紅寶石倒是還好,就是這金子……舊了些。”
豈止是舊,簡直就像百八十年前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