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終于開了口,聲音干啞得都不像她了,卻到底還是把話給說全了。
周媽媽摒在喉嚨里的那一口氣,輕輕地吐了出去。
成了。
只要朱氏肯點頭,則李婆子之事,便成定局。
徐玠是絕不會對此起疑的。
此亦為向采青斷言。
那金家一家都為徐玠當差,李婆子也算是金家的老封君,將之調來影梅齋左近上夜,令其闔家團聚,這怎么看都不是壞事。
調的是徐玠的人,守的,亦是他的門。
而外人瞧著,還會說朱氏體恤下人,縱使是知情者,亦只會認為,朱氏是在向影梅齋示好。
“奴婢遵命。”周媽媽躬下了腰,順勢拾起了地上的帕子,高舉過頂。
朱氏輕輕“啊”了一聲,似是此時方察覺帕子掉了,語中便有了一絲笑意:“我也真是的,一時沒留神,竟把這么個要緊東西給丟下了。”
說話間,伸手將帕子接過,揣進袖籠。
“主子放心,奴婢在這兒呢。”周媽媽一語雙關。
朱氏自是聽懂了。
然而,終究不放心。
想了想,咬唇說道:“西角門那一頭的事,往后你再不必回我,自做主便是。”
歇了一息,猶覺不足,又添補了一句:“等老五離了京,再把事情交回來。”
周媽媽垂著頭,眼底一片冷意。
這是擺明車馬讓她做擋箭牌呢。
王妃到底是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如何怕成了這樣?
周媽媽百思不得其解,卻亦知曉,解之無益。
她與朱氏已經拴在了一根繩上,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將話交代清楚,朱氏只覺心頭大石落地,再無掛礙,方有余裕問了些旁的事,又將接下來的謀劃備細說了,方扶著周媽媽的手,步下朱漆亭,在花園里佯作賞玩一番,方回了屋
幾乎與此同時,徐玠也正跨進影梅齋的院門。
丸砸聽見他的腳步,一蹦三跳地跑出來,圍著他打了個轉兒,待見他兩手空空,顯是沒什么好吃的,復不屑地一扭臉,晃著尾巴尖兒走了。
徐玠直氣了個倒仰,罵道:“你個死貓、勢利眼、臭不要臉的,除了吃你還知道個甚?連個老鼠都沒見你抓過,爺養你何用?”
“喵——”,丸砸睬也不睬他,徑自進了屋,邁著小方步來到紅藥腳邊,將身子在她腿上蹭啊蹭,翠綠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她,嗲里嗲氣、委屈巴巴。
紅藥心都要化了,俯身將它抱了起來,轉眸望一眼才進屋的徐玠,嗔道:“你罵丸砸作什么?它又沒招你。”
說著又將丸砸舉高高,和它眼對著眼,柔聲道:“我們丸砸最乖最乖了,一會兒給你吃好吃的昂,別委屈啦。”
丸砸柔柔軟軟地“喵”了一聲,毛絨絨的腦袋湊過去,微涼的鼻尖兒在紅藥頰邊輕輕碰了碰。
“好啦好啦,知道你委屈,不惱了噢。我替你罵過那個人啦。”紅藥揉了揉它的下巴。
丸砸像是滿意了,于是,以一只肥貓不該有的輕盈“噌”地跳了下來,高高翹起尾巴,得勝將軍似地從徐玠跟前“呲溜”一下跑開了。
徐玠氣得幾乎跳腳,追在后頭罵:“有本事你再也別吃爺做的菜!有本事你再也別跟爺睡!還不信爺我治不了你了!”
滿院子的人視若無睹,該干嘛干嘛。
五爺跟丸大爺斗嘴也不是一兩天了,先還覺著好笑,如今看了只想叫人打哈欠。
罵罵咧咧進了屋,徐玠便揮退了眾人,只說“惱了,要和太太說話解悶兒”。
眾丫鬟婆子皆偷笑著出了屋。
五爺和五太太好得蜜里調油,大白天也常膩在一塊兒,委實不算新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