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一想起回府后的諸般風光,她便心頭火熱,再思及那心腹大患已然身死,她越發什么都不怕了。
一念及此,她忽地想起件事來,猛地拉了青衣一把“對了,你上回給我看的那那樣東西,可處置掉了”
“主子放心,那玉珮婢子一早就砸了,渣子也全都扔進了莊外河里。”青衣聲若蚊蚋,邊說邊往四下看,似生恐被人聽見。
朱氏放下心來,又切切叮囑
“到底那賤種身死的消息還沒傳進京呢,他貼身之物斷不能教人瞧見,你回去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若有,便一并處置干凈了。”
青衣恭聲應下了,扶著朱氏拐上了大路。
接下來,朱氏也不記得走了多遠、拐了幾個彎兒,只知那風一個股腦往人身上鉆,她整張臉都木了,手腳更是凍得沒了知覺。
所幸青衣終是停下了腳步,說道“主子,到了。”
朱氏如聞綸音,心里一松,那腳下便是一軟,險些不曾摔倒,幸得被青衣扶住了。
“讓子主受苦了,都是婢子的不是。”
青衣請罪道,像是十分內疚。
朱氏拍了拍她的手,干癟的臉上堆出笑來,瞧著有些瘆人“罷了,出去再說。”
語罷,她又轉首往四下瞧。
高大的青磚墻下,堆著人高的一堆方磚,風勢到此處變得小了些,不復方才那般地刮骨刺心。
一眼掃罷,朱氏便轉向青衣,問“就是這里么怎么出去呢”
“主子請隨婢子往這兒瞧。”青衣提步行至磚堆邊,伸手向里指了指
“這堆磚的后頭是空著的,剛好能容一個人過去,那邊墻又破了個大洞,從洞里出去往南走一小段兒,就是官道,馬車便在路口候著呢。”
“是么我瞧瞧。”朱氏只聽得兩眼冒光,快步走了過去,青衣順勢往旁退了兩步。
朱氏便湊在那磚堆邊探頭看去,果見這磚堆與院墻間空了一塊,形如夾道一般,那墻上的大洞更是清晰可辨。
她登時大喜,笑道“這倒是個巧法子,待咱們出去了,只消把這從外頭磚推倒,墻洞便又堵上”
話聲未了,心口忽爾一涼。
剎那間,冷風灌了進來,將她腔子里的那一口熱氣凍住。
她緩緩低頭。
胸襟處,現出了一截雪亮的刀尖。
“王爺叫婢子給王妃帶句話兒。”
溫熱的吐息和著低語噴灑在耳邊,卻終是暖不進朱氏冰冷的胸臆。
她兩個眼睛張得極大,表情凝固在了方才震驚的那一刻。
隨后,她便覺出了一種尖銳的痛,目之所及,是蛇信般縮回的艷紅的刀尖兒。
“王爺說死了的王妃,才是好王妃。”
青衣的聲音正漸漸迢遙,仿似她這個人并不在此處。
朱氏覺出了心口的冷。
從前,她也時常覺得心冷,似被什么東西洞穿。
而此際,那心底的空洞,已然再也無物能夠填滿。
她聽見了自己倒氣的聲音。
“呃呃”
難聽的、如同鬼物低嚎的聲音,她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發出的。
然而,雪片和著風灌進喉頭,將她僅存的那一點溫熱攫去,她覺出自己正被一些松軟而又冰冷的物事包裹。
好一會兒后,她才明白,那是地上積雪。
夜濃得化不開,看不見天空,唯筆直的青墻切進視線。
“再告訴王妃一句話吧,婢子實則已經死了。”
寒瑟瑟的語聲,刻骨地蒼涼。
朱氏恍惚間聽見了一聲輕笑。
“在婢子還是個活人的時候,婢子叫紅菱。”
厚重的夜幕沉沉落下,壓進朱氏的眼底。
她睜著眼睛,目中的生機與飛雪一同漸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