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須發皆白的老者嗯了一聲,登上馬車,鉆進車廂之中。
馬車很是普通,甚至顯得有些破舊,拉車的也是一匹老馬,獨臂老頭沒上馬車,而是牽著馬離開,緩緩離開太極宮。
此時斜陽西下,悠揚的鼓聲從長安中央的鼓樓傳來,過不了多久,長安城便會迎來夜幕。
馬車沿著承天門街,在皇城中慢悠悠穿行,被緊急召進宮的文武百官走出來,見到前面那輛老舊馬車,心中焦急,卻不敢超越,只能遠遠地跟在馬車后面。
約摸過了一炷香時間,馬車才慢悠悠地進了太常寺。
太常寺掌管大唐禮樂祭祀,平日里多有官員演練,絲竹聲不絕于耳,但自從天子在太常寺中騰出一座小院,讓那位老人搬進來后,太常寺官員便再也不敢在里面排演,生怕打擾了老人清修。
馬車停在那座小院門口,一名老奴上前,接過獨臂老頭手中的韁繩,老人說道,“我要談些事情,不要讓人進來打擾。”
“好的老爺。”老奴將馬車牽到后院,喂了些草料,來到小院門口,雙手揣進袖子里,靠著院門打瞌睡。
沒多久,獨臂老頭走出來,心中滿是疑惑,自言自語道,“老祖宗怎么會對一個不良人有興趣,真是奇了怪哉。”
太陽墜下地平線,暮色漸漸籠罩長安城。
永寧坊豆腐店,辛哲收拾了鋪子,關上店門,豬肉鋪子的屠夫打了個哈欠,看著算命瞎子和胭脂鋪老板娘打情罵俏,覺得生活有些無趣,百無聊賴的拿出殺豬刀,放在石頭上磨。
豆腐店內屋,床頭的木柜上,燈盞里的棉花條燈芯燃燒,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楚楚坐在床頭縫補衣衫,白狐趴在她腿上,怔怔地看著她。
白狐醒來時候,便在這豆腐店里,大半天時間,已經讓它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蛇女黑腹羅已死,那艘畫舫沉入灞河,它也恢復了自由之身。
它卻不愿離開。
辛哲走進來,將被褥鋪在床上,白狐鉆出來,盤在楚楚雙腿間,任憑辛哲驅趕,它就是不走。
“有它在,我一個人時也沒那么冷了。”楚楚往手里呵了口氣,把那破舊不堪的不良人圓領袍疊起來,遞給辛哲。
她的女紅很好,這套圓領袍縫補過很多次,但若不仔細看,都不容易發現。
辛哲將圓領袍丟到床頭,一邊脫衣服鉆進被子,一邊問道,“這狐貍已經修煉成精了,是只狐妖,我們總不好養著它。”
楚楚道,“我以前想養貓,你說貓性子高冷,養著不是當寵物,而是當主子。后來我想養狗,你說狗要咬人,怕招惹麻煩。現在養狐貍,你卻又說它是只妖,辛哲,你如果不喜歡養寵物,就對我說,我以后便不再提了。”
每當她生氣時,都會直呼辛哲的名字,而且這一次,楚楚居然說了這么多話,看來是鐵了心要養這只狐妖了。
辛哲有些懊惱,早知這樣,白天就不應該救了這只狐妖,“我的確不喜歡這些毛茸茸的東西,而且狐妖吃的也和普通狐貍不一樣,搞不好哪天就把別人的小孩抓來吃了。”
白狐立刻道,“我每天只吃一只雞也是可以的!”
楚楚一怔,菜市上,一只雞要十來個銅子兒,它每天吃一只,一個月就是三百多,一年就要花掉三千多銅子兒,一想到這里,她臉上立刻露出遲疑的神色。
白狐見過楚楚白天數錢時的時神情,知道這少女是個視財如命之人,立刻道,“其實我每天吸收日月精華就夠了。”
楚楚這才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