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城市,在夜班出租車這個圈子里,多多少少都會流行一些怪談。
比如某些地方流傳乘客上車之后,除了目的地以外,一言不發,最后回過頭收錢的時候,后座空無一人,座位上只剩下一些冥幣。
比如貓臉老太太坐到了出租車里,那個倒霉的司機師傅第二天尸體被人發現在某個偏僻的角落里。
中海作為近三十年才發展起來的現代化城市,這樣的怪談其實很少,能流傳在的士司機這個圈子里的,基本都是一些恐怖搞笑故事,甚至大多數時候出租車司機都是無神論者,根本不信這個邪。
由于地域文化的不同,因此大晚上,一個穿著睡衣,光著腳走路的女人在馬路邊向著出租車司機招手,中海的的士很少有人會往臟東西這方面去想。
正常的出租車司機,都會覺得她跟家里人吵架,一個人跑出來。
嚴格來說,那個女人并不是光著腳。
她的腳上套了一雙白色的鞋子,因為大晚上開遠光燈會反光,大燈照得很亮,反而看不清楚她的鞋,視野誤差會讓人本能覺得她光著腳。
林青崇在她身旁停下,挺漂亮的一個女人,大約30歲上下,除了臉色微微蒼白了一點,并沒有什么異常之處。
“去哪兒?”
林青崇看到女人拉開車門,右腳先邁上車的時候,她腳上穿著是一雙白色繡花鞋。
穿繡花鞋出門?
到了如今這個年頭,除了結婚舉行中式婚禮的時候,身穿秀禾服,腳踏繡花褂鞋以外,應該很少有人穿繡花鞋出門了吧。
而且繡花鞋非常講究,除了底部厚度不同以外,鞋面款式花紋也大多是特定的。
林青崇卻注意到女人腳上的繡花鞋繡的是蓮花。
繡蓮花的褂鞋只有一種。
壽鞋。
給死人穿的鞋子。
“陰山路內山公館。”
女人只說了一個地點,然后一言不發。
林青崇點點頭,啟動汽車。
陰山路在洪口區,不能說市中心,但離市中心不遠。
那邊比較出名的,是保留了不少上個世紀20年代留存下來的建筑物,特別是島國一些高級官員的寓所和公館特別多。
林青崇發動汽車就往二環方向行駛,懶得和這個女人交流,或許應該說,上一位乘客還保留了一絲“人味”,所以和他/她聊天,他/她也會和你說話,你至少不會覺得你不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而這個女人,林青崇從她身上只感覺到了那種拒人與外的冷冰冰味道。如果特意去搭話,結果無外乎一種,那就是你一個人說,她可能聽都懶得聽。
這就有點太刻意討好的意味了。
林青崇也是好面子的人,既然你不和我搭話,那我也懶得搭理你。
反正送到地方,收錢,就是他唯一的愛好。
車子里很沉悶。
沉悶到,氣氛變得越來越冷。
當一個人處于一種特別安靜的環境下,人的感官系統也會越發的敏銳。就好像在漆黑的封閉的電梯里,任何一個微小的聲音,在你的耳朵里,都會放大十倍一樣。
所以當溫度微微往下降了那么一點點的時候,平時覺得不冷不熱的溫度,到了這種時候,反而會有種特別寒冷的感覺。
但林青崇卻知道,他覺得冷,不是感官系統變得敏銳,而是汽車里溫度真的在降。
“啪嗒!”
林青崇點燃了一根煙,溫暖的煙味過肺的時候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他沒有像上一個客人一樣,問她介不介意。
因為死人,是聞不到煙味的。
女人的指甲悄無聲息地在瘋漲,一團黑色的怨氣凝聚在林青崇的腦后,像女人的頭發一樣,滑溜溜地似是要滴出水來。
“別那么貪心。”
林青崇看著前路懶洋洋地說道:“我不想惹麻煩也不怕麻煩,你受了傷,不是我的對手。”
那團黑色怨氣猛地一滯,然后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