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崇的手觸碰到了欄桿上,眼間光影變幻,天空忽然從夜晚變成了白天,身后的高樓大廈不斷縮小,最后變成了一棟棟二三層洋樓。
道路兩邊的樹木倒是沒什么太多變化,秋季落葉瀟瀟,瀝青柏油路積攢了一層厚厚的枯葉。
耳邊由遠漸近,傳來喧鬧的聲音。
馬路上來來往往,有穿中山裝的學生,短褂的腳夫,西裝的先生,旗袍的女士,他們走在路上,聽得到他們的聲音,看得到他們的人影,甚至能夠觸碰到他們的身體。
就好像夢中的事情逐漸清晰起來,沒等你回味過來,它已經發生在你眼前,在你身周,在你能夠聽到看到聞到觸碰到的一切感官上。
這些身體上的反應,以及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在清晰地告訴你,這是真的,這并不是做夢。
林青崇臉色微微一變。
他曾經看過一本關于民國時期的書籍。
陰山路原來是一個富人區,附近住著當年中海不少達官顯貴。旁邊有幾個學校和集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非常地熱鬧。
直到三十年代末,島國一些高官占領了這里,將這個地方變成私邸,不許外人踏入,才清靜許多。
而現在,人流如川,這只說明了一件事情。
這里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中海洪口區陰山路內山公館門口。
或許說,眼下還不是內山公館,而是叫宋公館。
自己。
回到了90年前!
林青崇站在原地思索了三秒鐘,決定嘗試著離開這個地方。
內山公館的左邊是個上坡,兩側樟柏森森,午后的陽光穿過斑駁的林蔭小道,枝椏茂密的參天大樹不斷有樹葉落下來。
林青崇沿著坡往上走,穿行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林蔭小道下,秋風吹動,樹葉簌簌地響動。
走了大概50米不到,他轉過頭,自己的右手邊依舊是內山公館。
又回到了起點位置。
林青崇沒有氣餒,內山公館的正對面是個下坡,后世這里成了一條古老的弄巷街道,現在則是熙熙攘攘的商業小販一條街,人們在街上穿梭。
順著坡往下走,他時刻關注著兩側的景物變化。直到走了一百多米,走出這條老街,看到了蘇州河,也不見回到起點。
蘇州河上飄著不少烏篷船,地面是青石板鋪成的道路,河岸兩側有江南水鄉的大理石橋梁勾連著。
河岸商家店鋪,掛著一串一串的招牌。
打赤腳的船夫,戴帽子穿長褂的讀書人,商家小販,大姑娘小媳婦車水馬龍,在兩岸穿梭,耳邊叫賣、討價還價、閑言細語的聲音也不斷傳入腦海里。
一切地一切,都說明他并沒有回到內山公館門口。
林青崇卻并沒有松口氣,而是回頭向著遠處內山公館的位置看去。
就是這一眼。
時間像是在回溯。
他的眼前再次出現鐵門,自己正站在公館門口發呆。
“就知道是這樣。”
林青崇無奈地走到公館門前,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出肯定是出不去的,要么等著場景結束,要么就龍潭虎穴闖一闖。
他選擇第二種。
輕輕一推鐵門,“嘎吱”一聲,門開了。
公館圍墻里是個小花園,一條碎石鋪成的筆直小路通往公館大門口。
那是一扇朱漆拱門,巍峨高大,中間雕花鏤空,有六個圖案,上面鑲嵌的是彩色琉璃。頂部則是拱門通氣口,上方幾個小口裝著玻璃,下方那個大口則是空的,小孩子就能從頂上爬出來。
現在是白天,秋季正午的陽關雖不炙熱,卻將大地照得一片光明。但走進公館前的小花園里,氣溫驟然降下來,宛如來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朱漆拱門頂上黑漆漆的口,露出一雙猩紅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林青崇,白日正午,令人看得不寒而栗。
“呵呵。”
林青崇笑了笑,他就知道自己還會與這個鬼東西再見一面的。
來到朱漆拱門前,用力一推,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