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鎮，希望村。
老李家院子里，孫聞將一顆黑子緩緩落下，可剛落子便皺緊了眉頭。
輸了。
搖頭感慨：“二十年了，還是沒能贏你一次。”
李德盛抽了口旱煙，笑道：“這二十年我們比了三次，第一次，你輸了，我便在希望村住下了。”
“第二次，你輸了，我選走了阿和。”
“這次，你依舊輸了。”
孫聞拿起一旁的茶杯淺淺飲了一口，悠悠的說道：“你既選了阿和，那便對世界還未失望，可為何我請你出山，你反而將我也禁在了這里？”
“歷史至上運動結束后，天下思變。”
“二十年來，自由民主的思想種子已經孕育開花，朝堂上董野夫與小皇帝的斗爭已經白熱化，兩虎相斗必有一傷，正是改革的大好時機。”
“此時先生還不出山，豈不是貽誤蒼生？”
孫聞說的嚴重，李德盛卻不置可否，只是慢慢抽著旱煙，煙霧當中，他的臉龐愈發模糊，以至于孫聞感覺這位老對手離自己愈發遠了……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準備好天翻地覆了嗎？”
李德盛輕輕問了一句，孫聞便沉默在那，臉色沉郁，許久他才說道：“老瘸子……”
“他老了，我老了，你也老了。”
孫聞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李德盛給堵了回去。
很顯然，孫聞并沒有做好準備，革命這種改天換地的東西，必然會引來強力的反彈，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破除舊有的桎梏。
孫聞，還如當年一樣，以為只要掀起浪潮，天下人就會景從，事情，也就成了。
這種一廂情愿，又怎么可能會成功？
若是二十年前，李存憾自然當得天下第一。
如今，卻不行。
沒有絕對的戰力作為支撐，沒有成熟的班底為之奮斗，任何改革都只是空中樓閣，任何革命都是無謂的犧牲。
而且，現今的主要矛盾，是階級矛盾嗎？
不，不是。
是生產力，是任何核反應都會演變為核孽的情況下，科技與生產力無法突破的悲慘現狀，石油、煤炭資源枯竭的凄涼，文明看不到任何未來的絕望。
這，才是主要矛盾。
李德盛的冷靜給孫聞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他僵了許久，長出一口氣，凝聲說道：“董野夫為堵天下之口，必然掀起立憲變革。”
“一旦成事，此后數十年，將再無革命之土壤！”
“先生，你可想好了。”
李德盛不再看孫聞，而是望向了遠方的天邊，喃喃道：“祥寧19年，天下也承平了19年，董野夫做的沒問題。”
“君主立憲，確實能夠平滑過渡。”
“他若能成事，革命與否并不重要，畢竟，在未來需要革命的時候，革命必然就會出現，也必然就會成功。”
“在此之前，不妨先等一等。”
孫聞皺眉不解：“等？”
李德盛輕輕頷首，道：“等，等王相之爭落幕，等裂土之聲激昂，等風云激蕩江湖沸騰，等百代英豪齊聚，天下烈烈反攻。”
說話之間，李德盛不再是那個普通的鄉下老頭。
即便他布衣粗鄙，即便他散發凌亂，即便他臉上滿是歲月刻下的皺痕，但他眼中，是日月星辰，是光芒，文明的光芒，未來的光芒……
此等氣勢，孫聞這才回想起面前這人曾經的驕陽刺目。
引領天下二十余載，滄海古卷四十九篇，此人獨得十三篇，現今歷史真相三分出于其手，一身浩然正氣，天下無雙……
……
孫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