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濤的車連停車場都沒進去,直接在央視大樓外的馬路旁就停了下來。
王嵐帶著林淼從車上下來,跟孫建濤揮揮手,連多說半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忙忙直奔大樓大門而去。她滿頭汗地跑進樓內,《對話》欄目早就有人在入口門禁旁等著,一眼見到抱著幼兒園小朋友跑進來的王嵐,雖然根本不認識,但還是很確信地馬上迎上去,笑著歡迎道:“王處您好,我是《對話》欄目的編導,請跟我來吧。”
被人叫了好多年“王部長”的王嵐,在京城地界上,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只不過是個處級干部的事實,官僚思想被洗滌得干干凈凈,哪怕只是面對央視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都不停虛心地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時間太趕,來晚了。”
林淼就完全沒王嵐那么大的壓力,看一眼手表,很淡定地說道:“還有一分鐘。”
帶路的編導也笑著道:“王處,您放松。我們節目是錄播,不是直播。晚幾分鐘不要緊的。”
王嵐聽對方這么說,才稍微松了口氣。
她頭一回單槍匹馬面對央視這種頂級媒體單位,確實有點輕微的應激障礙。如果來的是一大群人,可能就不會這么緊張。跟著對方快步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關上,王嵐就有點脫力地把林淼放了下來。精神太過緊張,連體力都消耗得飛快,實在是有點抱不住了。
林淼往電梯的墻面一靠,打了個大大的瞌睡,不過雖然身體又累又困,但還是保持了及格線以上的清醒,先問了個很重要的問題:“阿姨,我的出場費是多少錢啊?”
“出場費?”這位編導為了今天下午的這檔節目,整個早上都在臺里臺外、上上下下地跑來跑去,雖然中午吃飯的時候,隔著老遠從幾個同事嘴里聽說林淼在今天的某個頒獎儀式上表現得相當震撼人心,英語說得跟母語似的,可顯然還是沒真的太放在心上。
像他們這群見多識廣的央視編導,每天接觸的都是來自全國各行業的頂尖人才,偶爾還會遇上國際級別的頂尖大拿。所以面對一個能說幾句英文的“神童”,電梯里的這位編導同志,最多也就是將林淼歸類于“英語天賦不錯而且搞不好小時候還在國外待過”的“家庭條件較好的早熟小孩”。這跟看人的眼光沒太大關系,完全就是長期沉浸在某個環境中,所養成的傲慢與偏見——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今天這個節目,本來也就有著輕微的立場預設。
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拿獎歸拿獎,國家各個機構承認歸承認,甚至之前帶頭搞出事端的《曲江南都報》都發聲明道歉了,但這依然擋不住一些明明屁都不知道,卻自認為洞悉世事的人,在“神童造假”這件事情上繼續保持自己堅定的立場,繼續質疑“神童”成色的真實性。
所以今天的這期《對話》節目,與其說是邀請,倒不如講是請君入甕更為確切。
顯然哪怕貴為全國第一的單位,一旦有了業績考核上的要求,就總會有個別立功心切的小領導會踩著鋼絲線,動一些對公眾或者個人不太負責人的小心思。而這中間的“度”,無非就是不在鏡頭中直接表現自己的立場而已。對于央視級別的節目組來說,顯然難度并不算大。
“你覺得多少出場費合適啊?”自認中立的編導,出于顯然已經有觀點偏向的心態,在電梯里就憋不住要試探林淼一下。她帶著十足的和藹,眼里帶著明顯的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觀察著面前的小孩,希望能從林淼的只言片語中,收獲一點自己想要得到的證據。
可惜,她找錯了對象。
“哦?!”林淼突然大叫一聲,把昏昏沉沉的王嵐都叫得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王嵐望向林淼,只見林淼一臉振奮,對著編導說道,“你的意思是,多少錢隨便我要是吧?阿姨,你說話算不算數啊?真金白銀的事情可不能開玩笑的!我這個人膽子一貫不大,但人在錢前面就很難再說自己是個人,跟膽子大不大就沒關系了。你要這么不客氣,那我也不跟你客氣!出場費十萬不嫌多,一萬不嫌少,咱們初次見面我不為難你,劃個區間你自己選好不好?”
編導同志都被林淼嚇傻了。
什么叫十萬不嫌多,一萬不嫌少?
一萬哪里少了!?
再說我們這里可是央視啊!多少人想倒貼來錄個節目都還休想呢!就算那些國寶級的藝術家過來一趟,最多也就千把塊的補貼,你個小屁孩哪兒就有那么大的臉,張嘴就敢要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