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自己的生活和鴻鯤集團還有些距離,并沒有在鴻鯤集團上班或者有什么生意上的瓜葛,但這一刻,胭脂還是有些不寒而栗。
樓下的喧鬧聲,就仿佛一道鋪天蓋地的大潮,高高的水線橫亙天際。
那是危險而絕望的信號。
她仿佛已經能看見,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里,街道變得何等蕭瑟清冷,會有多少人失業,多少人排著隊求一份只有最低工資的工作,多少人在超市的后門等著那些已經不再新鮮的食品,多少人會從寬敞明亮的大宅子搬進貧民區的小破屋,又有多少人從樓上一躍而下。
耳邊忽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胭脂扭過頭去,看見夏北開門走了進來。
胭脂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目光怔怔的,直到夏北走到她的身邊,和她并肩而立,一同看著電視,她才如夢方醒一般地道:“你回來啦……鴻鯤集團倒閉了。”
“我在快鐵上看到新聞了。”夏北點點頭,一邊看著電視新聞,一邊側著頭問道,“修車廠……你買下來了嗎?”
胭脂點點頭道:“買下來了,辦手續只用了一個上午,現在小刀他們已經接手了。”
“那就好。”夏北扭頭沖她微微一笑,旋即又把目光轉回到電視上。
胭脂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不知道為什么,慌亂的情緒漸漸就平復下來,似乎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用擔心。
“我去炒菜……現在外面亂不亂?晚上我們還去會館嗎?”胭脂飛快地閃身進了廚房,聲音傳來。
“去。”夏北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嗯。”那邊回以一個興奮地重音。
夏北獨自看著電視,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沉吟片刻,他飛快地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從柜子里拉出一個箱子,打開,從最底下翻出一個電子相框。
啟動開關,相框的兩道金屬邊在滋滋的細微聲響中展開。一張投影照片,出現在相框中間。
照片上的人很多,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草地上拍的。
正前方一左一右占據主要畫面的是老少兩個人。小的是個小男孩,正用力地做著鬼臉,眼睛都被手指拉變了形。老的是個老太太,頭發根已經白了些,大約六十歲左右年紀,正開心地笑著,雖然兩根手指放在眼下位置,看似做鬼臉,但卻端莊而慈祥。
而在照片的后面,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旁邊是他大著肚子的妻子,兩人正看著拍照的老太太和小男孩發笑。更后方是一個老年男子,相貌堂堂,衣冠楚楚。此刻,他正皺著眉頭看著鋪開在地上的野餐墊和食物,身子微微下附,好像正考慮要不要坐下去。
那個做鬼臉的小男孩,就是五歲時的夏北。而照片中的這些人,分別是他的外婆,外公,大舅,舅媽,表姐和還未出生的表弟。
夏家本是書香門第,外公夏昱柏學而優則商,憑借自己研究的幾項技術,創立了東邦公司,一路披荊斬棘,成長為一家在業界頗有名氣的生物動甲制造企業。
大舅夏子陽子承父業,在這張照片拍的時候,就已經接手東邦的管理了。
但命運多蹇。夏北很清楚,因為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夏家這些年遭遇了什么。而他此刻更揪心的是,他知道,東邦公司的主要客戶就是鴻鯤集團。
如果說,鴻鯤集團的倒閉是一場風暴的話,那么,像東邦這種業務相對單一而集中的供應商就首當其沖!
靜靜地注視著照片,夏北打開手機,撥通了電話:“晏老鼠,幫我查一下東邦公司的情況。嗯,就是那家……蕭越也繼續查,好……謝了……”
放下電話,夏北打開光腦,開啟一個通訊軟件,看著上面一個永遠亮著的頭像,沉思良久,輸入了一條消息:“外婆,別擔心……”
掙扎了一會兒,他終究還是將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刪去。
站起身來,夏北的臉上多了一絲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