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唐,乾元十年
五黃臨太歲,天下大旱。塞北江南,漸成不毛之地。
所幸者,繼承前朝之承平倉積谷滿溢,即使災荒之年,領受朝廷欽旨,便分出余力,賑濟周邊諸州荒情,塞北遂安。
只可惜,官家老爺開倉賑濟城中軍民,插筷不倒的稠粥每日三次,管夠。卻放任城外灌夫農戶,自生自滅。
于是,各地饑民紛紛揭竿而起,或是嘯聚一方,占山為王,或是淪為馬匪盜賊,肆虐鄉里,攜裹著民間的怨氣,擾亂地方。
往往有饑民振臂一呼,便能呼朋引伴,仗著人多勢眾吃大戶,即便地方上的豪強,也被折磨地欲死欲仙。
國朝建制鼎立以來,因肅武令而紛紛偃旗息鼓,轉入地下潛伏之江湖豪杰,武林人士,紛紛撕下偽善的面目,手中行俠仗義的刀劍,漸漸染上無辜百姓的鮮血,與馬匪盜賊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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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一陣驟急的雷雨,為干涸板裂的田地,送上救命的甘霖,露出白沙的河床,果然恢復涓涓細流。
河岸邊上,引水灌溉的風車,被心焦急切的農戶們奮力踩蹬著機關,輪軸轉地飛快,也不過是讓高處的梯田,干癟枯萎的秧苗,恢復幾分翠綠的精神。
為了爭搶灌溉的用水,村里人家不顧宗族三老之令,一姓人家也能打地頭破血流,更別說村與村之間械斗,更是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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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州,蹬里縣,城外三疊巖,灌口村與黑水村交界,兩伙手持扁擔、鋤頭等農具的村人隔河罵戰,紛紛指責對面截流自用,壞了所謂的規矩。
原本守望相助,往日里素有走動的年輕人,更是憤懣地火冒三丈,更有人按捺不住地沖到河里,邁過沒膝的河水,與對面飛奔下來的親朋好友捉對廝殺起來。
“善哉,善哉!”
就在此時,河道上游傳來獅吼般的禪唱聲,引得人人精神一陣,心中煞氣頓消,紛紛側頭望去。
只見一位身穿黑色僧衣,面白唇紅的年輕僧人,腳踩一根小腿粗的竹竿,隨著河水悠悠,載浮載沉地呼嘯而至,衣袂飄飄,不似凡俗之流。
“天僧臨河,一葦渡江!”
隔河對峙的人群中,不乏在外闖蕩過江湖的武林小蝦米,自從膝蓋中了一箭,就選了退隱鄉村,消磨暮年時光,卻也知道不少江湖秘辛,甫一看見順流而下的僧人,自然想起天僧達摩的圣跡。